三人先后进了主帅的军帐之中,蒙烈当先坐在桌案的里面,左右靠近他的夏林眉头紧锁,低头瞧着面前的土壤地形缩小图样。右手侧的于哲随意的将手里的锦帕在脸上抹了一下,片刻的凉爽终于叫他有了些许的力气。
“说说吧!”蒙烈突然开口,将身前的茶盏推到了于哲跟前。
于哲愣了一下,瞧着茶碗,一口灌了个干净,满是血水的袖子胡乱的摩擦了一下嘴角,深吸一口气,指着一处高起的山坡说道,“王爷,这里是关键,他们都围在这里的背后,避风不说,还能够在下雨过后囤积雨水,甚至因为下方有一处良田,这里住着很多游牧民族,等于是给他们的后援补给带来了一个天然的屏障。”
蒙烈点点头,一个月以来,终于知道了对方的确切形势和地点,他也开始有些泛起难来。沉思片刻,低声说道,“可以从另一侧进发。”
于哲瞧着蒙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眉头又紧锁的厉害,连连摇头,“王爷可先看看战报的内容,我们从这里进去第一时间就会被他们发现,不但前有敌人后无退路,就算是从这里往回走也来不及。他们人数众多,各个都是马背上征战的好友,体格健硕,吃的全是生的牛肉和马肉,有的人连续奔跑了三十里也不见的气喘一下,更别说他们的战马随时可以在山坡上奔跑自如。”
蒙烈的心底一沉,他想到那一层,但是没有想到那里确实一个山坳,进去了出不来,就算是守攻顺利,余下的人如何撤退回来?不光是在各方面的硬性条件上比不过,就算是人数都差了一大截,他这里注定只能一直被动的在这里守着挨打,却不想突击。
一直不吭声的夏林怒的敲响了桌面“王爷,加急的密报都已经送到了京都,为何迟迟不见回信?难道这天下和边塞就不是皇上的了?”
起初,刚到这里的夏林还是对皇帝有些好感,至少是皇帝的圣旨叫他有机会参战,更因为,他从未尝试过皇帝的正面挤兑,所以就算是心里有些不服气还是没有现在这么强烈。在这里苦战一个月,皇帝先是克扣他们的饷银,再后来还是蒙烈亲自去找才运回了粮食。就算如此,边塞的人马被皇帝突然调遣,蒙烈现在手中没有兵符,他能倚靠的只是从前的威望,本驻扎在这里的十万大军,现在却只剩下几千,战死的战死,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军心涣散,战况棘手,若非蒙烈有那么多法子他夏林早就战死在了这里。
可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夏林已经紧急的送书信到京都不下五次,皇帝却丝毫不在意。
难道,一向沉稳的他终于暴怒,瞪着一双猩红的眼,满身的怒火。
夏林的怒火像是平息军帐内的一只火柱,他的一声低吼,蒙烈和于哲再没说话。
半晌,蒙烈将茶壶提起,咕嘟咕嘟的灌了几口,脸上大写加粗的冷意,突然爆喝一声,“撤兵!”
两人齐刷刷的看向他。
下一刻,于哲便明白了蒙烈的想法,三座大山重重压下,不撤兵就只能在这里等死。相信皇帝也是这样打断,知晓蒙烈会死撑到最后一刻,要借着边塞的手除掉他,同时因为京都的夏妤,还有边塞的各方情况,以及皇帝的闷兵不发,叫蒙烈终于平生第一次喊出了撤兵两字。
缓兵之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留口气在,蒙烈会立刻掉头,杀了余下的塞外倭寇。
“王爷,这要是叫他们入了关,怕是不好收场。”于哲说道。
蒙烈岂能没考虑过,但是不这样,他如何逼的皇帝出兵,叫他发梁发军饷?!
“王爷,当真要这么做?”夏林也有些心虚,一旦塞外的蛮夷进了关内,他们没有任何文化底蕴,只晓得烧杀抢掠,势必会造成民不聊生的局面。
可是,如若不然,怕是厮守到底的蒙烈和他们一旦被战死,那皇帝手中的人再如何多也抵抗不住已经士气大振的蛮夷兵马了。
以退为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通知下去,现在收拾,立即动身。”
当务之急,趁塞外的人还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即刻撤兵,留的人越多,越是能在第一时间将残局收拾的干净。
“王爷!”于哲依旧不甘心的低喝。
蒙烈的心意已决,如何都不能再脱。不为了功名利禄。为了百姓安慰,为了战死的那么多兄弟,为了京都的她……他都要现在撤兵,拖不得。
“快去!”
撤兵的消息像飞一样,当天夜里的加急文书就送到了皇宫那里。
正趴在一个妃子怀里的皇帝当时就气的绿了眼睛,低喝一声,惊的那个妃子大叫不断,皇帝怒了,几个巴掌甩了过去,瞧着被他打的不省人事的妃子,上前一脚,踩住了那妃子的脸,“朕还没有完,你鬼叫什么?来人,叫夏海和其余几位大臣进殿议事。”
夏海的轿子是连夜被送到的皇帝蒙凛御书房的,跟随其后的还有朝中另外几个大臣,唯独一直肚里不攀附任何强权的相爷却迟迟未到。只叫人送来了一封告假的文书,便躲过了这次的议事。但那送信的小厮还是传达相爷的话,“相爷说,是上天还是入地,就看皇上如何抉择。现在被召见,怕是因为身体缘由入不得宫。可若是为了边塞一直增员兵马,相爷的那把老骨头还是很愿意从病榻上爬起来陪同的!”
相爷的话再明白不过,无外乎是责备皇帝的闷兵不发。
大家都知道,蛮夷人一旦入关,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很多年前的那次蛮夷入关死了多少人,整个东燕险些都被吞没,若不是先帝的英勇善战,现在何来这样安定的东燕王朝。
皇帝皱着一双大眉头,与几位朝中重臣商议到了天亮,期间皇帝只说了两句话,“闷兵不发,东燕能人如此之多,何苦只有?!”话说的硬气,可语气之中却并没有任何硬气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