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念玉怔了一小会,就疯了似的朝内院跑去。
一路跑到父亲的卧房,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父亲的声音,但是语调怪怪的。父亲从来不会使用这种孩童般的夸张语调。
“着火了!快跑啊!”
她慌忙推开门,只见杨英被五花大绑,在地上不停地向前匍匐,神色恐慌,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地在说着火了。
可是屋子里连个烛火都没有。
杨英这副神态,的确是痴痴傻傻,恐怕还不如一个孩童清醒。
“爹!”杨念玉蹲下身,眼泪不停地掉,“这没着火呀,爹,你胡说什么?”
“着火啊!火!”杨英仍然不断地向前爬,想要逃出这间屋子,又被下人拉了回来。
杨念玉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不一会儿严氏来了,忙命下人:“你们愣着干嘛!快把老爷绑回床上去啊!这样成何体统!”
杨英仍在挣扎,下人们顾不得身份之别,强行将他绑了回去。
“娘,到底出什么事了?”杨念玉一把拉住严氏的手,“你快告诉我,爹怎么了!”
严氏哽咽了下:“你二妹……你二妹死了,你爹受不得这打击……”
“不可能!二妹怎么会死?爹又怎么会疯?我不相信!”杨念玉睁大双眼看着母亲,边摇头边喃喃,“这不可能……”
严氏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几夜没怎么合眼了,几乎快倒在杨念玉身上。
杨念玉骤然意识到,小妹年幼,二妹无端去世,父亲疯了,母亲又是个深宅里无能的老妇人,要是连她也倒下,这个家就没指望了。
她扶着严氏在座椅上坐下,倒了杯水递过去:“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您一件一件地和我说清楚。”
严氏喝了水,情绪稍有恢复,然后说道:“前两日念秋她……她家里失火,不慎被……被烧死了,你爹气得打了胡尚益一顿,然后昨日,他就开始痴痴傻傻的说些胡话,上次差点儿还从阁楼上往下跳,我怕他出事,不得已,只有命人将他绑在这……”
说到伤心事,严氏眼泪又往下掉,拉着念玉的手:“幸亏你回来了,不然……不然我恐怕也要跟着一块儿死了。”
“您别说这话,我既回来了,就一定查个清楚。”杨念玉强忍着心中的悲愤,问道,“先查二妹的事。胡尚益怎么对念秋的?这才嫁过去不到半年,人就没了?岂有此理!”
严氏糊涂,分不清真伪,说道:“胡尚益说,是家中下人糊涂,不慎打翻蜡烛,点着了衣裳棉被,引来大火,才烧死……”
“下人?这么说,他家下人也都死了?”
“是啊,连着念秋,一共五条人命。”
杨念玉面色一片阴沉,觉得这其中必然有问题,难道全家都烧死了,只剩下他胡尚益一个人独活?
还有她爹也疯得蹊跷,正好就赶上了这个点。虽然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个巨大的打击,但是杨英也不至于丧失了理智,痴傻得如同三岁孩童。
此案复杂,现在证据基本也都毁得差不多了。当务之急,杨念玉先叫来太医,给杨英把脉,太医说脉象正常,说明身体无恙,但是至于这精神错乱之症,却不知因何而起,只能开几副镇静的方子,让他少折腾些。
确定父亲身体无事后,杨念玉便亲自开始调查胡尚益这个人。
景仁宫里,太后专为孟世端设了家宴,不见杨念玉,问清缘由后,不悦道:“王妃也真是的,就这么急着回娘家么?竟舍了王爷去。来人,快将王妃宣进宫来。”
孟世端连忙站起:“还是臣弟去接吧。”
太后不肯:“你风尘仆仆一路劳累,还去什么去。坐下陪我说说话,让他们去就是了。”
孟世端不好拂了太后的意,只得赔笑应了,说道:“皇嫂您别生她气,她原本和臣弟说了,明儿就来给您请安的。”
“你就是太惯着媳妇了,惯得人家都不拿你当回事。堂堂王妃,独自回娘家你也不管,一会我替你说她。”
陆瑰云坐在太后身边,有些不解地问孟世端:“王妃家里是有什么事儿吗?她怎么这么着急回去?”
提起这个,孟世端就觉得好笑,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笑道:“她这人呐,心思太多了,前些日子总是睡不着,做噩梦,又是什么右眼皮跳,说梦到家里出事什么的,我这不就带她进京来,让她安个心嘛。”
心灵感应是个玄乎的事,但是确实可能存在。皇帝和太后觉得荒谬,陆瑰云却觉得有点儿道理。
一般来说,这种心灵感应都不是无缘无故的,肯定出自基于一些小细节的直觉。
女人的直觉,不可小觑。
杨念玉跟着宫人来了,跪下行礼请安:“臣妇叩请太后圣安,皇上圣安,昌妃娘娘金安。”
太后不叫起,而是端着架子说道:“王妃回家心切,哀家能理解,但是你既是皇家的人,凡事也要讲个章法。你闹着要王爷带你进京,王爷已经破了规矩带你来了,你却撇下王爷私回娘家,这可是历朝来都没有的事。”
杨念玉今日已经遭受了太多打击,又不敢驳太后的面子,只得忍着回话道:“臣妇知罪,请太后责罚。”
陆瑰云看杨念玉的脸色不大对劲,以为是太后的话说得太重了,连忙在旁帮衬了一把,说道:“王妃是先帝钦定给王爷的,出身名门,识得大体,想必这次只是一时疏忽了,下次注意便好。”
“嗯,云儿说得有理。你起来吧。”太后也没打算再深究,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
杨念玉却并未站起身,而是跪前一步,深吸了一口气,对皇帝一字一顿道:“皇上!臣妇想告御状。”
皇帝一愣,没想到杨念玉突然冲自己来了这么一句。
这是家宴,他压根没打算处理任何公事。一时状态还没调整过来。
旁的人也都懵了,不晓得王妃在说什么。
“这……”
唯有杨念玉语气坚定:“皇上!臣妇有冤情,要向皇上申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