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世端见她有些颤抖,为她将身上衣裳裹紧几分:“你很冷吗?”
他避而不答,杨念玉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范氏过世已经一年,孟世端心里却始终没有放下过。
杨念玉知道,时至今日,他还会将范氏的骨灰盒带在身边,在京时常去探望范氏的父母。
毕竟,他与范氏两情相悦,十载夫妻,而与她,不过是一纸诏书,名分夫妻。杨念玉觉得眼前的黑暗,更深了几分。
倒不是与范氏吃醋,而是她觉得,朝夕相处的枕边人,这颗心怕是永远不能属于自己了。
孟世端感受到她指尖的刺骨寒凉,连忙命人取来手炉,给她煨暖。
“你怎么突然这般多愁善感,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孟世端语带疑惑。
杨念玉轻轻拥着手炉,含糊答道:“没什么,王爷今日去给太上皇请安了?”
孟世端坐在南窗下,点了点头:“皇兄想封明儿当世子,封樱儿当郡主。我说孩子年纪还小,皇兄却非要给恩典。”
听到孟池明要当世子时,杨念玉手一松,手炉掉到了地上。
小兰连忙将手炉捡起,用布擦了擦,交回到她手上,道:“王妃,您当心着点。要是里头炭火掉出来,烫着您或是走火都不好。”
孟世端见杨念玉今儿状态都不太对,命小兰退下。等只剩下他们二人,他才沉沉开口:“皇兄要封明儿当世子,你有意见?”
杨念玉忙跪下:“臣妾不敢。”
“别动不动就跪。”孟世端这么说着,却没有伸手去扶,而是盯着她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孩子。但不管怎样,明儿都是我的长子,封作世子也是迟早的事。”
杨念玉原先并不讨厌孟池明,只是这个继子实在处处与她作对,不好管教,时日久了,才会心生厌烦。
如今听孟世端这么说,她便明白,他这是在敲打自己。孟池明是他的嫡长子,才是他将来唯一的继承人。
她也想过,要不要告孟池明的状,可是,再告状又如何呢,大不了孟世端罚儿子一顿,那样也只会让孟池明更恨她这个继母。
她苦笑作答:“臣妾明白了。”
太上皇的旨意很快就到了,果然,将孟池明封为蜀王世子,同时将孟樱儿封为安平郡主。
众人一同谢恩后,下人们又向世子与郡主行礼祝贺。
晚膳时,趁着孟世端离开的片刻,孟池明看着杨氏隆起的小腹,得意地道:“母妃千算万算,还是晚了一步。”
杨氏皱眉:“你此言何意?我从未想过与你争位。”
“哼,瞎子,你说得好听,那肚子里的野种哪来的?”
“孟池明!你给我闭嘴!”杨氏气得拍桌子,喝斥道,“你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正好这时孟世端回来,只听见杨氏的后半句,怫然不悦:“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吓着孩子了!”
杨氏一愣,才明白刚才那是孟池明故意设的圈套让她钻。小小年纪,如此心机,若是长大那还了得。
“王爷,明儿对我出言不逊,你应该好好管教了。”
不过,孟世端没有把这当回事,反而怪杨氏小气:“哎呀,他还是个孩子嘛,你和一个小娃娃计较什么。”
用过晚膳,孟池明在路过杨氏的时候,突然故意摔了一个大马趴,起身时已鼻青脸肿。
他一副委屈的模样,对孟世端道:“父王,母妃她给我使绊子。”
孟世端一边心疼地查看孩子的伤口,一边责怪杨氏:“你这是干什么?就算和孩子吵了两句,也不该虐待孩子。”
杨氏气急:“我没有给他使绊子,他在说谎!”
孟池明跪在父亲脚下:“父王明鉴,儿臣万万不敢污蔑母妃,方才的确是被她绊倒了。”
孟世端看儿子样子可怜,慈父之心顿生,怼回杨氏道:“小孩子怎么会撒谎?我看撒谎的是你吧!”
杨氏百口莫辩,孟世端一气之下又道:“我怎么和你说的,你都忘了吗?如此心胸狭隘,怎么能教好孩子,你给我回娘家去好好反省几天。”
杨念玉就这么被他“送”回了娘家,孟池明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不过,这一切都被孟樱儿看在眼里。她偷偷地问哥哥,这样是不是不好。
孟池明却说:“我要是不这么做,等那女人生出孩子来,父王眼里还会有我们吗?”
孟樱儿犹豫着,说道:“可是母妃她一直对咱们挺好的……”
孟池明翻个白眼,啐妹妹道:“所以说你们女人眼皮子浅,小恩小惠就能认她当娘。她再好,能有亲娘对咱们好吗,况且说不定都是装出来的。以前没法子,现在她一个瞎子,咱们还对付不了她么?”
听他这语气,孟樱儿不禁有点儿慌了。
她下意识地退后两步,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哥哥。
孟池明冷冷一笑:“你别管,我自有安排。”
两日后,孟池明去了杨府。
杨念玉还以为他是来赔罪的,原本打算教训两句就算了,没想到,孟池明来了之后既不问安,也不道歉,而是嘲笑。
“瞎子,你还在等父王来接你呢?”孟池明故意靠近杨氏的耳朵,让她听得分明,“我看你不如留着点力气生小瞎子吧!”
啪!
果然,他换来了一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
杨念玉这辈子都没有扇过人,这次实在是忍无可忍。
孟池明被她打得倒在地上,然后早有准备似的,从容地爬了起来,走到她面前,留下一句“你等着”,拂袖而去。
孟池明回到紫禁城,一路跑到了太上皇所居住的福寿宫。
福寿宫中,太上皇孟世典与蜀王爷孟世端正在下棋。太上皇是个臭棋篓子,孟世端不想扫他的兴,也不急着赢他,放慢节奏,徐徐图之。
突然,内侍来报,说世子求见。
孟世端皱眉:“怎么找来福寿宫了?这不是打扰皇兄清静吗?”
“无妨,让明儿进来吧。”太上皇捋着胡须一笑,对弟弟道,“想必是孩子想你了,等不及你回去,才找到我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