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萱用力的蹭掉嘴角的血,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而此刻,刚还不可一世的龙泽却手捂着胸口,虚弱的瘫软在地上。
如此简单的苦肉计,居然会让冷酷景帝心软中招,蓝萱不知道是该笑他仁慈,还是该怜悯他的单纯?
蓝萱也是失血过多,面色惨白,她握着带血的刀,摇摇晃晃的走至龙泽身前。
“我说过,我活着,就一定会千方百计杀了你。我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蓝萱扑到龙泽身上,刀刃已然抵上他的脖子。
“为什么?”龙泽虚弱的蠕动着嘴唇,“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这样?”
“因为我是玄浪的公主,而你是北延的王,我们天生就是敌人!”蓝萱说罢,心一狠,扬起手中的刀,猛地刺下。
本以为他会躲、会挣扎,可是,他却一动也不动。
看着刀尖一点点逼近,竟是一脸淡然。
他的目光冷酷中透着点凄凉的意味,没来由的,蓝萱心里一疼。手中的刀,却怎么也刺不下去。
此刻,如此近距离的靠近,蓝萱下意识的打量起他。
那张原本陌生的脸,却在这凝视下,越来越熟悉,越来越让人迷恋。
蓝萱心乱如麻,她从未伤人,今日却要杀人。
莫大的惶恐将她笼罩,更多的,还是龙泽那份让她心慌意乱的熟悉感。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一想到他要死,心就莫名的疼痛。
那股悲戚比离开玄浪、离开炎逸辰还让她强烈,仿若是要失去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
内心的挣扎,龙泽虚弱的脸一次次在眼前划过,蓝萱努力回想着,可是,换来的只是头痛欲裂,她下不了手,她杀不了龙泽!
僵持许久,许是太过紧张,蓝萱竟已然香汗淋漓。
见蓝萱迟迟不动手,龙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怎么,舍不得杀我?”
此话直击蓝萱痛楚,手中的刀倏然离手,她虚脱的瘫软在地,狼狈的喘息着。
“叮叮——”
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然而,与刚才失手刀落的心情相比,此刻虽然还是失落,却多了分释然。
“为什么要收手,不是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吗?”耳畔传来龙泽的声音。
蓝萱垂着头,不语,乌黑的长发遮住的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朕在问你话,你敢不回答?”
“终究是一死,我又何须多言?”
“谁说要杀你呢?”
“呵,弑君之罪,难道还不该杀吗?”
“你就这么想死?”龙泽几分愠色的问着,正欲说下去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撞开。
只见一群侍卫冲了进来,将蓝萱围住。
“卑职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侍卫首领跪地请罪。
“谁许你们进来的?”龙泽的声音不怒自威。
首领回道,“卑职听到室内有打斗的声音,恐皇上有事,也顾不得通报了,还请皇上见谅!”
“都给朕退下去!”龙泽突然低吼,“朕的大婚之夜,岂容你们这般胡作非为?!”
“卑职该死,但这女子刺伤皇上,臣等要秉公办理,将她拿下!”
“刺伤?哼,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朕受伤了?”
龙泽从地上站了起来,那威严挺拔的模样,哪里像受了伤。
蓝萱也是一惊,“你......”
龙泽看都不看蓝萱一眼,只是冷眉扫过众侍卫,命令道,“不得对蓝萱公主无礼,都给朕退下!”
“是。”众人无奈,却又不敢惹怒皇上,只得退下。
刚还杀气腾腾的侍卫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宫内再度回复宁静,可是,那萧瑟杀气却一直停留在室内,让蓝萱不寒而栗。
“刚刚我明明刺中你,为什么......”
“这事就忘了吧,若再提,恐怕你这小命真难保!”龙泽无所谓的说着,经历刚刚那一闹,他真是累了,竟没有一点天子的模样,席地而坐。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早就听闻你不想和亲,刚刚若让侍卫带走我,岂不正合你意?”
龙泽长舒一口气,靠在桌腿上,淡淡道,“若你刚刚真一刀刺下,恐怕现在死的人就是你!”
“这么说,你刚刚是在试我?”
“可以这么说。”龙泽说着,突然又站起身。
蓝萱脱口问,“你去哪?”
“难道你希望朕留下?”
蓝萱窘迫,“我......”
“既然不愿,就不要做出不舍的样子!”龙泽突然回头,目光如冰刀一般寒冷刺骨,“你我都清楚,这场婚姻只是一次政治交易。你是和亲而来的女人,所以,不要幻想朕会爱上你,更不许爱上朕!”
“为什么?”蓝萱脱口而出,然而,她本意是想讽刺龙泽自作多情,却不想说出口竟成了那句问话。
“因为,爱上朕的女人,都会不幸......”
龙泽的回答,更像是自言自语的轻叹,然而,蓝萱却听力极佳。
她抬头望着龙泽,不想他这般冷酷的人,竟也会有如此伤感的一面。
许是蓝萱的目光太过放肆,龙泽察觉到了,皱眉不悦,“警守你的本分,这里不比玄浪,你没事,最好别出门。”
“别出门?”蓝萱一愣,那不是要闷死她吗?
然而,龙泽可不在乎她的感受,他只是希望这个女人别给他惹麻烦才好。
“哦,对了!”
临出门之际,龙泽突然回头,“明日,朕就会对外宣称你染病卧床,所以,你不需要去给任何人请安。自然,朕也不会再来你这里!”
言毕,龙泽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蓝萱呆呆的坐在地上,她听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
洞房之夜,她就沦为弃妇。
这在她预料中,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当看着龙泽冷漠离去,当想着这个人是她的夫,当她的心开始微微疼痛,她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坦然。
她的不争、不怒、不恼,在进入北延的那一刻,早已遗忘。
北延唤醒了她的归属感,即使此刻身处冷宫,她也一次次的告诉自己,她不要离开,她要找寻记忆。
那么,就从北延开始!
她强烈的感觉到,这北延,她一定来过,甚至生活过!
那一夜,龙泽就这般冷酷的离去,且还是他们的新婚之夜。蓝萱本以为,皇宫会传得纷纷扬扬,却不想,根本就没人过问。
后来,蓝萱才得知,龙泽不碰女人属正常现象,若真宠幸了哪个女人,那才叫太阳打西边出来。
当时这些话,只是让蓝萱更确信龙泽有断袖之癖。却在后来的后来,才明白,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这么深,即使人不在了,当初的承诺依旧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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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新房,龙泽听见蓝萱的婢女惊恐的叫着,“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随即又是一阵噪杂,他想,她定是在手忙脚乱的帮她擦药,又或者主仆二人抱头痛哭......
如此猜测了许久,直到被桃树枝勾到了衣角,龙泽才恍然自己失神。
他有些懊恼,抬头,却见“云罗宫”近在眼前。
所有的烦躁,顿时平息了。他仰起头,冲它一笑,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这里是皇宫的禁地,虽然没有人把手,却也无人敢进。
“吱呀——”
朱红的宫门发出沉重的声音,龙泽踏着万分复杂的心情,再次走了进去。
院内干干净净,四周的花草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
龙泽心存感激,他知道,是于莹来过。
昔日,她以凤血玉求他救她,的确,他是救了她,却也从此困住了她。
寂寞深宫,锁住的又何止他龙泽一人。
他信步在云罗宫内,任由着纷纷扬扬的云罗朱颜自嘴角、指尖划过。
虽然没有掌灯,但,今夜月圆,将院落照得清清楚楚。
龙泽孤单的身影穿行花间,无法抑制的想起了和云锦在悠乐谷的日子。
只是,他已经忘了,他有多少年没有再去过了。
四周寂静无声,龙泽的思绪得到安宁,然而,内心却一直忧郁着。
他踩着轻柔的步子,一步步走上台阶,推开了寝宫的房门。
月光透过窗户倾泻一地,而光洁的白玉地面,却将这明朗光线折射到墙上。
正好——
正好,光亮打在那副画上!
“云锦......”
龙泽轻呢,看着画上女子的目光变得柔软且哀伤。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着画上女子,却突然觉着这月光如刀,一寸一寸的割着他的心。
已经三年了,他这般冷漠也已经三年了。
她的离去,带走了他所有的欢乐和温暖。
如今活着,也只为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
而这也是父皇急忙传位给他的原因,他希望用江山的重担,分散龙泽的注意力,也培养他的责任心。
的确,他是比以前沉稳坚强了。可是,他也遗忘了,什么是快乐。
龙泽从脖子上取出凤血玉,那断裂的两瓣早已被巧匠用雕花金片完美的衔接在一起。
“云锦,你又救了我一次!”
龙泽轻声道,刚才那一刀若不是刺在金片上,恐怕他现在就不能安然站在这里了。
“云锦,你究竟去了哪里?”
龙泽温柔的抚摸画上女人俊俏的容颜,常言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云锦,就这般从人间蒸发。让他如何能断定,她究竟是死是活啊?
他一直抱着最好的打算,认为她活着。所以,他等她,等她回到他的身边,等她履行她不离不弃的承诺。
——云锦,千万别骗我,别让我恨你......
龙泽在心底轻轻叹,手慢慢抚过画的每一个角落,就这样痴痴的看着,一看就是一夜。
皇太后极力想让他忘了云锦,可是,这些画,这云罗宫生生的存在,让他如何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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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蓝萱醒来的时候,不需龙泽对外宣称她染疾,她就已经痛得下不来床了。
那肩膀上的刀伤,她想起来就懊悔不已。
真是自作自受啊!
虽然昨夜璐儿已经替她包扎过,可是,哪里可以和专业大夫相提并论。
怕刺杀龙泽的事情泄露,蓝萱又不敢惊动其他人,只得自己忍着疼换药。
“哦,对了,青涯呢?”蓝萱突然问。
璐儿摇摇头,“不知道,好像没有进宫吧!”
“没进宫?”蓝萱有些不信,以青涯的作风,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他说会进宫陪她,就一定会。
可是,这不是玄浪,哪里容得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啊!
且青涯是男人,跟进皇宫当然多有不便。
“没来也好,皇宫本就不适合他这般纯净的人......”蓝萱只是有感而发,却见璐儿神情一暗,正欲追问,却听门外传来恭敬的女声,“太后娘娘请蓝萱小主过去一下!”
因为龙泽并没有给蓝萱任何名分,而公主称谓也不适合在北延用了,宫人们没有办法,只得这样称呼她。
一听是皇太后召见,璐儿就慌了,“早知道我就代公主去请安了,这下好了,没去请安,太后一定是生气了。”
“别自乱阵脚,快扶我起来!”蓝萱挣扎着起来,疼得龇牙咧嘴。
璐儿不忍,说道,“要不我去替公主回了,说改日再......”
“你想找死啊!”
璐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蓝萱恶狠狠的打断,“你还当这里是在家啊,什么事情哪能由得自己的性子?快点,帮我梳妆。”
“哦。”璐儿也是慌了,急忙帮蓝萱绾着发髻。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蓝萱虽然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备受关注,可是,早上疼得实在是起不来身。
加之龙泽说可以不去请安,她才会如此怠慢。
死龙泽,居然敢骗她,害得他老娘找上门,这回还不得死翘翘啊!
蓝萱心里一边咒骂着,一边慌忙的整理衣衫,终于一切妥当,她还不能被璐儿扶着。走在路上,还要装出一幅气定神闲的模样,真是痛死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