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芳姐儿这话怎说?”
曾念薇看着曾念芳,话却是对王雪娥说的:“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并没有因为上次落水的事儿而责怪谁,更别说声芳姐儿的气了。”
说着,她睁大了眼睛,惊讶道:“又或是......芳姐儿是因其他的事儿而道歉的?”
“不不不,不是的......”曾念芳退了一步,忙摆手辩护:“没有,没有的,芳姐儿没有做其他对不住四姐姐的事儿。”
她嗫嚅着唇,对曾念薇对她态度上的转变很是委屈,“四姐姐......四姐姐怎么能冤枉芳姐儿?”
“芳姐儿。”王雪娥冲曾念芳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看着惊慌失措的女儿,王雪娥眼里闪过心疼,道:“四姐姐向来最疼芳姐儿了,怎么会责怪芳姐儿呢?”
她笑:“四姐姐那是在跟芳姐儿开玩笑呢。”
“真的吗?”曾念芳疑惑道,看看母亲,又看向曾念薇。
曾念薇无视王雪娥的警示,但笑不语。
王雪娥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她也没办法。这送上门给她打脸,岂能白白错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有些事,越是否认,反而越被当真。既然王雪娥把她的转变都归咎于那次的落水事件,她不可置否。
众人又说了会话,曾念薇便要带了远哥儿回青禾院。
“薇姐儿。”王雪娥出声叫住她,“薇姐儿这是要带远哥儿回青禾院?”
“正是。”
王雪娥叹了口气道:“母亲早就想与你说说落日居的事儿了。
“可将近年关事忙。刚接到消息,你祖父祖母已经启程从南方回来了,府中上下更是忙得焦头烂额,一直都没抽出空来。”
“人人都道,远哥儿是我定安侯府的嫡长子,气派自在,可谁又能想到,远哥儿竟被一群奴才欺辱至斯?”王雪娥道“母亲得知时,也是万分惊讶。”
她看着瘦弱的远哥儿,叹气,道:“可真是苦了我的远哥儿。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怎么忍心欺负这么小的人儿。”
她拔高声音,“我堂堂定安侯府的嫡长子,岂能容几个卑贱的奴才欺负?”
“我既是你们母亲,就必不会让你们受委屈!可这么大的事儿,竟也没人禀我。”她说着说着便掉了泪,“若不是薇姐儿发现了,这帮卑贱的东西,还仍在远哥儿头上作威作福。”
“每每想起......”她捂了胸口,道:“光是想,都会让母亲心疼许久。”
她很是伤心。
顿了顿又说:“远哥儿也是,都被欺负到头上了,竟也不吭声。这若是与母亲说了,难道母亲还会不管不顾吗?”
“你祖母去了南边,也亏得她信任,扔下偌大的侯府给母亲,这侯府上上下下上百口人,母亲有心而余力不足。”
“这有什么事儿,受了什么委屈,也得主动与母亲说才是。无论如何母亲,定会为你们做主。”
曾念薇也不打断,任她自话自说。
这番话说的是妙,先说了她不知情,又暗示了她后母难当,把罪责归咎于底下的人,把原因推到身为侯府嫡长子的远哥儿却软弱无能的性子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趁机帮出了曾老太太这座靠山。
这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
曾念薇眼观鼻鼻观耳耳观心,默不作声。远哥儿很是不自在,却仍挺着了身子,站在一旁。
王雪娥目光在姐弟俩身上打量片刻,缓缓道:“那几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母亲已经做主打发了出去,又挑了几个机灵懂事儿的小厮放了在落日居。”
“前些日子,母亲本瞧着远哥儿受了惊讶,搬去于薇姐儿住些日子也无碍。虽然你们都还小,可毕竟男女有些,千事儿万事儿,这规矩不能废。这若是......”
“母亲!”
一直不吭声的曾念薇打断她,“母亲,父亲说了,府里忙,人心散,底下的人趁乱作祟在所难免。因此接任的小厮都要好好打磨才能使用,父亲说,先让远哥儿在青禾院住些日子,等过了年再回落日居。”
王雪娥脸一白,问道:“这番话,是老爷说的?”
她又问:“何时说的?我怎的不知?”
曾念薇面不改色,道:“父亲带我们出去时说的,母亲若是不信,自可以亲自问父亲。”
王雪娥的手一下子攥了紧。
昨日。昨日她前脚出门回一趟娘家,他后脚就带了这两个拖油瓶去看那个贱蹄子。梅林梅林,去看梅,睁眼说白话,真当她什么都不知吗?她只是不想捅破,让两人面子上都不好看。
她顾及着他的面子,可他倒好,三番两次地扇她脸。府里忙,人心乱,这当众扇她脸的事儿,他倒是信手拈来。
王雪娥脸色白了又白,连曾念薇带着远哥儿走了也不在意。
刘嬷嬷见她脸色不好,让乳娘各自带了曾念芳和曾博宇回去。
王雪娥半天才缓过神来,端起茶碗连饮几口,深深吐了一口气。
刘嬷嬷担心地看着她,见她脸色有所好转,才开口,道:“夫人,您看,远哥儿那......”
王雪娥一摆手,不甚在意,道:“罢了,就让他呆在青禾院好了。饶她曾念薇再能说,也不过个六岁的奶娃子罢了,加上一个病秧子,能翻了天儿去?”
王雪娥神色有些哀伤,“我不过是怨,就连在孩子面前,他也不曾半分顾忌我的脸面。”
刘嬷嬷不好接话,只颔首应和,她忽然记起什么,“夫人,香草和香橙那丫头......”
“哼,这次她倒也耐得住性子,竟然没有开口要人。不过,我看她能忍几天。”王雪娥闻言冷笑:“没有了这两个丫头,她便是被砍断了手脚,我看她还能怎么扑腾?”
刘嬷嬷刘嬷嬷连番道是。
“叫那几个人闭紧了口风。还有,吩咐下去,那两个丫头,每日只给半碗水。”
“她不就是想等老爷回来了?可惜啊,老爷这几日忙着京官调动的事儿,估计好几天都回不来了。”
“就算她能等......”王雪娥道:“我倒要看看那两个丫头能等几天?”
“夫人这招儿高啊。”刘嬷嬷恭维道:“这样一来,四姑娘若是还想要那两个丫头,还不是得求到夫人这儿来?”
“这若是不想要了......”刘嬷嬷笑:“高明啊,真是高明啊!也只有夫人您能想出这么好的计策了。”
王雪娥斜睨她一眼,道:“你这老货,也不用说什么恭维话儿了。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你放心,只要她求到我这里来,染红的差事,自不会落到旁人手里。”
王雪娥算盘打得响亮。这一边的动静,自也落在有心人眼里。
“二夫人,四姑娘带着九少爷去上房,用了早膳才出来。四姑娘不哭也不闹,听说连提都没提那两个丫头。”
一婆子匆匆进门,低声耳语。
二夫人杜氏闻言眉头一挑,来了兴趣:“有点意思。”
杜氏端起茶碗,饮了口茶,施施然道:“薇姐儿这次,做得倒是不错。”
婆子一脸不解,“夫人,我可是听说了,那两个丫头,每日只给半碗水呢。”
“放心,王雪娥不会让她们饿死在荣青院。”杜氏一笑,道:“要死,那也是在青禾院。”
婆子满脸不解。
杜氏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道:“这些事儿,你什么时候见过王雪娥亲自动手了?”
曾念薇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在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她不准备贸贸然动手。
她带着远哥儿一路回了青禾院。她没有回自己的厢房,反而和远哥儿在东次间的厢房里说了半天的话。
用了午膳,她才回了厢房午休。
青禾院一切看似风平浪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