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渣男
不远处的男子,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五官周正,眉眼文雅,身着一袭深棕色暗纹锦衣,颇有些谦谦君子的作为。
那一副面皮看似无害,可那副嘴脸的实在,曾念薇自今亦无法释怀!即使衣着不同,即使多年未见,即使他化成灰,曾念薇也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孟成林!
曾念薇不自觉地咬紧了牙,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
孟成林与杜大老爷一起,正从外书房里出来。两人神色微敛,而杜大老爷正轻声与他交耳。
走在前方领路的青松看见了一旁花厅里的曾念薇,他正欲问好,还没开口便被曾念薇的一个眼神阻止了。
跟在身后的两人眉头轻颦,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曾念薇眸色沉沉,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才去寻了曾启贤。
曾启贤向来疼爱二女儿,见曾念薇来了,只道:“梅姑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曾念薇示意绿意将食盒拿过来,她亲手打开,从中端出一碟核桃杏仁酥、一碟红豆和一碟椰蓉糯米软球,一一码放在案桌上。
“厨房里新做了些点心,女儿想着父亲这会儿也该饿了,便拿了些让父亲先垫着。”
一碟碟的小点心,码放得整齐,做工精致,色味俱全。曾启贤瞥了一眼,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还是梅姑最懂为父。”他笑道,搁下手中书册坐了过来用点心。
曾念薇见父亲心情尚好,状似不经意问:“方才女儿来时,似乎见到了杜大老爷?”
“嗯。他来与为父商量些事儿。”
“女儿记得,杜大老爷似乎是在林城任职,父亲却是在京城任职,论公,他应该没有与父亲相关的事儿才是。”
“论公,确是打不着杆。他只是引荐人与为父认识罢了。”
“可是他身边那人?是何来头?”曾念薇见对话顺着她想要的方向走,沿意便问。
“不过一个商户罢了。”曾启贤随意道。
“商户?”曾念薇微扬了声音,“那杜大老爷引荐他与父亲,意作何为?”
曾念薇说这话时,曾启贤手中正念着一块核桃杏仁酥,他闻言顿了顿,将手中的核桃杏仁酥放到一边,又拿过帕子擦了手。
他没有回答曾念薇的问题,反道:“你祖母和杜大老爷这次,做的确实不妥。”怎么能如此不忌,在未出阁的女儿面前那些话?
曾念薇垂了眸没有应声。
曾启贤素知自己这个二女儿是个有成算的,虽然她没有在他面前埋怨,可他知道她心中不悦。
曾启贤心里就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这事儿已经过去了,梅姑亦不必与你祖母之气。有父亲在,自不会让你委屈。”
曾念薇低头应是。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此话题。
曾念薇虽然旁敲侧击,可曾启贤却是没有再说杜大老爷这一趟意欲何为。
就算曾启贤不说,可曾念薇却亦有自己的途径。
孟成林!
上一辈子借了定安侯府的势,却让姐姐受尽侮辱,最后魂归黄泉,这样的一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哪怕他化成了灰,曾念薇仍是能将他认出来!
曾念薇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静,让人去查孟成林、以及他和杜大老爷所谋算之事。
重生一世,她不是没有打听过孟成林。可京城里商户多如牛毛,姓孟的亦是数不胜数。无奈之下,她只能将此事暂且搁置。如今姐姐好不容易才定下亲事,孟成林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冒了出来,她不得不警惕。
事虽如此,可总觉得,有哪里似乎说不通。
上一世,是王雪娥一手将姐姐嫁于孟成林,如今王雪娥没了,孟成林却仍是出现了,还是走的杜家的路子?
曾念薇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额上青筋突突地跳。
长安将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曾念薇面沉如墨。
孟成林,林城人氏,五年前入京。祖辈以商起家,至今孟家产业颇丰。
京西郊有一个武陵县,前不久正死了知县,不少人蠢蠢欲动,都盯着这位置,孟成林也不例外。孟成林不知道怎么与杜家搭上了线,估计着是想走吏部左侍郎曾启贤的路子。
林城,曾念薇倒是不陌生,曾二老爷曾启言便是如今的林城太守。可让曾念薇震惊的是另外一件事。
多年前,曾老太太曾起意带了她们一众孙女前往林城,美其名曰为迎回一串白玉莲花菩提子念珠,这念珠尤为珍贵,还是因为它是钟鸣寺的无尘大师所开过光的。那时一行,曾念薇无法拒绝,结果却是让弟弟曾博远遭了王雪娥黑手!
自那以后,曾念薇每每见到曾老太太腕上的那一串念珠,便不由自觉地想起当年的事。可让曾念薇没想到的是,当年的这一串念珠,竟然是出自孟成林之手!
这说明什么?
孟成林早就和杜家拴在一条绳上了,更甚的是,孟成林在多年前便投靠了二老爷曾启言!
这么一想,王雪娥将姐姐嫁到孟家去、区区一个商户之家竟然敢将堂堂侯府嫡女磋磨至死,这背后,难道没有曾二老爷、甚至是曾老太太的默认?
曾念薇手脚冰凉一片。
这偌大的侯府,这一张张虚伪的脸孔啊,这哪里是血脉至亲?这分明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狼之窝!
既然知晓了孟成林所在,曾念薇怎么会眼睁睁地由着他上蹿下跳?还想走父亲的路子?简直痴心妄想!
知县不过一个七品的小官,可再小,蚊子腿也是肉啊,何况,这还是京城下的一个知县?挤破脑袋往上钻的人多了去了,不外乎孟成林一个。
且,父亲向来谨慎。看杜大老爷与孟成林的脸色便知道,父亲并没有将此事一概揽下。
果然,不久,父亲便派人去调查了孟成林此人。
不得不说,孟成林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学问不错,中过秀才,财力雄厚,在外名声亦不错。若是不知事,还真会被这表面之象给蒙骗了。
看似花团簇锦,可实则腐烂不堪。
曾念薇是知道孟家老底的,连某些秘闻也略知一二。在父亲派人去调查之前,曾念薇就已经打点好了,曾启贤的人一去,打听回来的消息好坏参半。
孟成林在外名声不错,时间紧促,曾念薇自然不可能将他一笔抹黑。很多事情,过犹不及。
曾念薇对父亲还是十分了解的,父亲看似最为随性,可却是有着他自己的原则。果然,曾启贤听闻孟成林品行有亏,尤其是内宅妻妾一团乱时,不由得就皱了眉头。
父亲那边将事情搁了下来,孟成林顿时便急了。
很快,曾老太太便将曾启贤找了过去。
一番母慈子孝的寒暄之后,曾老太太便道:“......如今朝堂正是多事之秋,这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大郎了。可这再忙啊,也得注意身体,瞧瞧,你这又消瘦了。”
“让母亲叨心,是儿子不是。”曾启贤道,“估计也是这段时间了,等忙过了,儿子当然好好休息一阵。”
曾老太太就颔首。
“超哥儿前些日子来了京城,想必你也见过他了吧?”曾老太太道。
曾老太太口中的超哥儿,即杜超杜大老爷。
曾启贤面色如常,点头应是。
曾老太太就轻轻叹了口气。
“他来这趟,本是件好事。我瞧着亦哥儿是个不错的,原想着亲上加亲......”曾老太太说了半句便顿了下来,眼角窥了窥曾启贤脸色,继续道,“可你父亲那边确是不松口。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不愿意,那我这老婆子也无话可说了。”
“就当我这做母亲的,是个管不了事儿的老糊涂了罢。”
曾老太太这话说的重,曾启贤就没接,他转口道:“母亲这话,说严重了。”
曾老太太瞥了一眼他的神色,道:“听说这次超哥儿来,是有事相求于你?”
“大家都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这一家人不为一家人着想,难道还想着外人来帮忙?”曾老太太肃了肃脸色,沉声道:“我这黄土埋了半截的老糟婆子,在这家里,也不顶事了。我说做儿女亲家挺好,你说不许,你还非得去问你父亲。如今,亲戚之间,就让你帮这么个小忙,你仍不愿!”
曾老太太抹着眼泪,道:“这定安侯府呀,如今也不是我这个定安侯夫人能拿得了主意的了!”
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曾启贤到底没把话说死。
曾念薇虽然知道孟成林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心,可曾念薇却万万没料到,曾老太太竟然厚颜无耻地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父亲在吏部任职,本就是管的官吏任免、考核、升降。凭着父亲手中的权利,他若开口,那孟成林的事十有八九能成。
今生,姐姐定下顾家,孟成林亦没有机会能威胁到姐姐,可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孟成林靠着父亲出仕,一改门庭,从此平步青云?
曾念薇自认没有那份肚量!
父亲这边已经上过了眼药,再多有动作让父亲察觉,前功尽弃那便不好了。父亲这边不能再动,那便只能从孟成林身上入手了。
一个出仕的人,身上是不能有污点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