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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念薇不由得不佩服许天柏说话不脸红的本事。
不好登门道谢,这礼偷偷摸摸地往她的庄子上送,倒占理儿了?且不说这个名头本就说不通,这无端端地冒出几大箱东西,她从哪里撤出个由头带回府?
曾念薇心生警惕,当许天柏一拿出那纸,她就更加确定了。
曾念薇记性好,一眼就认出来了许天柏手上那信纸。她甚至不用打开看,就知道信纸上写的是什么。
那字是她亲自写的,是二舅舅云文出事时,她特意支的线,正是顺着这一线索,后来许家才真正追查到了福王头上,名正言顺地重伤对方,让福王吃了个大闷亏。
心电闪念间,曾念薇便知道,这才是许天柏来的真正目的。这家伙,狡猾至斯,竟然给她下了套!
原本还好,她这么一问,不亚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曾念薇自知自己乱了阵脚,一边暗骂对手太狡猾。
当时信刚送出去,曾念薇便觉得自己鲁莽了,可当时二舅舅的事迫在眉睫,她一时又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事后许家并不曾追究这线索的来源,曾念薇还暗自庆幸过了关。没想到,这茬在后头呢。
曾念薇的异色一闪而过,可许天柏是什么人?他本来就冲着这事儿来的,自然没忽略曾念薇的异常。
许天柏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心里莫名地染上几分欣喜。可一转念,他又觉得自己的这种情绪来得莫名其妙。
虽然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可许天柏还是将信纸铺展开来,薄薄的信纸之上,寥寥可数地写了四个字:溯源山庄。
字迹算不上清晰,亦不见得飘逸,那字有些潦草,甚至还歪歪扭扭的。
曾念薇不知对方是何意图,不过,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抵死不认。从她的立场来说,她帮云家无可厚非,可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又是从何知晓江州有个溯源山庄!?
这简直是一笔烂账啊!
曾念薇不动声色,目光扫过那信纸,故作不解:“这是?”
“这是,故人写给某的一封信。”
曾念薇:“......”
故人?这种话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这是某一故人的笔墨。”许天柏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起身两步,手背其后,高大颀长的黑影完全将曾念薇笼罩其下,“当日某陷入困局不得出,多亏了她提醒,后,某才完成了差事。”
许天柏的话说得隐晦,可两人却心知肚明怎么回事。
许天柏有一句话没说的是:正是多亏了当年云文那件事,才让许家心生了警惕,真正地重视族中护卫这一事,若非许家暗中添了人马,当日许家那场大火,他和许老太爷就真的出不来了。
加上许天一的事,阴差阳错之下,正是因为曾念薇,他们大房才没有绝后!许家也不曾失去曾老太爷这一顶梁柱!
对着曾念薇,许天柏心中十分复杂。
许天柏自知自己这一行十分鲁莽,可知晓曾念兰定亲了之后,他却鬼使神差地就来了这一趟。
见曾念薇皱着小眉头一副打算赖皮的模样,许天柏好气又好笑。他若非不将事情摸得一清二楚,又怎会贸贸然来这一趟?
尽管如此,他仍是很有耐心地问道:“某冒昧,欲请曾四姑娘瞧瞧,可曾识得此人笔墨?”
“某真心寻她,若四姑娘得知,还望指点迷津。某,不胜感激!”
自己的字,曾念薇又怎会不了解?眼前这人鬼精鬼精的,若非没有把握,又岂会寻她?饶是如此,曾念薇仍是摇摇头:“某一介女子,见识浅,许世子怕是所托非人了 。”
曾念薇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许天柏便知她不欲多说,许天柏也没有再为难与她。有些事,并不需要捅破。他说了几句,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如此,曾念薇这才松了口气。
眼前这少年,看似风轻云淡,可却条条直戳重心,饶是曾念薇两辈子的耐力齐上,一番话下来,春寒料峭的时节,曾念薇却惊觉整个后背早已冷汗淋淋。
许天柏送的礼,曾念薇根本就没法往回拿。她婉言表达了这层意思,许天柏深知礼规,主动提出改日会以许家的名义亲自送到曾家去。如此一来,曾念薇便先代姐姐曾念兰道谢了。
许天柏面容淡淡,道:“阿弦虽看似大大咧咧,可实则是个细心妥帖之人。”
许天柏神来这么一句,曾念薇慢半拍子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给顾子弦说好话。
曾念薇眨了眨眼,这才记起许天柏和顾子弦好像还真是有些交情。
不过这话,曾念薇却是不好接的。
许天柏顿了顿,又道:“若是阿弦做得不妥,你尽管来找我,我自会教训他。”
这话一说,别说曾念薇了,就是许天柏也愣了愣。
可许世子是什么人,他面上一片淡定,对眼前惊愕的少女道:“你是小三的救命恩人,曾大姑娘是你嫡亲姐姐,这个上,某自然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这道理似乎也说得通,可曾念薇心下更觉怪异。好在她耐力足,没有当即就表现出来。
许世子是个人精,深知此时越描越黑,也住了口。
孤单寡女,不好多呆。曾念薇很快便辞别离去。
临行,曾念薇抬步走到垂帘前时,许天柏似是无意地问了一句:“四姑娘身边有个随从唤长安,怎么不见他?”
曾念薇身形一顿,挤出一抹笑意。
“长安办事去了,并未跟过来。”曾念薇扯了扯脸皮,笑,“如许世子这般大忙人,竟然深惦长安,此,真是他的荣幸!”连长安都打听出来了,分明早已知晓那信是她的手笔,结果这个还拐弯抹角了这么久!真是......
曾念薇忽然觉得,她从前对许天柏的断定太过片面。
从铺子上回来,穹空已然落霞满天。
曾念兰的婚事,庆阳伯府已经下过彩礼了。到底是勋贵人家,下彩礼那天,不但曾家欢喜,就连整个京城都热闹了一把。
庆阳伯夫妇向来疼爱这个小儿子,出手自然阔绰。庆阳伯夫人开始多少有些不满曾念兰丧妇长女的身份,可耐不住她有个好爹,外家又有定国公府撑腰,加上丈夫看好,儿子也喜欢,庆阳伯夫人这才放下芥蒂,欢欢喜喜地给小儿子娶媳妇儿。
婚期还没定,可自小定之后,曾念兰便极少出门了,多是呆在屋里绣嫁衣。侯府里虽然不少绣娘,可这嫁衣,大多数女子多是愿意自己缝制。曾念兰也不例外。
倒是曾念薇,见姐姐一针一线、认真虔诚地绣嫁衣时,心中感慨了一把。这工程量略大啊。
曾念薇虽然有心帮忙,可她那手艺却是拿不出手的,好在有曾念秀、曾念琪等人帮忙,曾念兰倒也还轻松。
有一点饶是曾念薇也有些惊讶,别看曾念琪平时有些三不着两的,她那绣活儿,还真是没得挑的。
自然而然地,曾念薇便被奚落了一把。
在这方面,自己的确不足,曾念薇也没争辩,笑着承认了。
大多时候,祸事多是从天而降、
如今姐姐敲定了亲事,父亲和远哥儿也都安好,外祖云家亦是蒸蒸日上,除了个别是非,曾念薇现在的日子过得是十分舒坦的。
人安逸了,警惕心多少也会稍有松懈。
这事儿,曾念薇还是在给曾老太太请安的时候知道的。
曾老太太眉目比往常都要慈善,她先是问候了一番曾念兰,无非就是平常做些什么,嫁衣修得如何诸如此类的问题。
曾念兰一一道来,答得平平淡淡。
曾老太太嗯了一声,目光就落到曾念薇身上了。她将曾念薇唤到身前,眯着眼好生打量了一番,道:“这不知不觉间,大家都长成大姑娘了。兰姐儿不必说了,已经定下了婚事。眼瞧着,薇姐儿出落得也更胜从前。这眉、这眼,真真是像极了你母亲。你母亲从前,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
曾老太太口中所说的母亲,自然指得是曾念薇那早逝的生母云氏。
曾老太太对她们姐妹向来说不上熟稔,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曾念薇没得由来心里就突了突。
“可不是,就咱薇姐儿这模样,那是拔尖儿的,京城里可挑不出第二个来了。”一旁的李氏就笑,跟着附和道。
杜氏顿时就笑了起来,“薇姐儿自然是千个好万个好,可亦哥儿也是没得挑的。模样自不必说了,从小就孝顺体贴,人又聪明,这知根知底的,又是亲上加亲的,这以后啊,必是不让薇姐儿受了委屈!”
杜氏这话一落,曾念薇心下咯噔一沉,那头曾念兰就先变了脸色。
“二婶婶这话是何意?什么亲上加亲,什么受委屈,侄女怎么没听懂。”曾念兰道。
曾念兰面沉如水,将杜氏噎个正着,曾老太太见状顿时便敛了三分笑意,微言斥道:“兰姐儿!你怎么跟长辈说的话!”
事关妹妹亲事,曾念兰是丝毫不肯让步的,她心下亦知不能硬来,只敛了怒色,稍稍,道:“二婶婶的话好生奇怪,侄女懵懂,还望祖母指点。”
曾念兰的态度软下来,杜氏这才又笑起来:“母亲莫要责怪兰姐儿,关心则乱,她这亦是为妹妹高兴呢。”
“这事儿啊,本应该跟你们母亲说的......”杜氏说着讪讪笑了笑,隔了半响道,“不过呀,这长姐如母,薇姐儿也是个能拿主意的,咱家这情况,这事儿跟你们说说亦是不为过的。”
杜氏就道:“前些日子,你们舅公老爷不是来了京,舅公老爷可真真有心,特意为了亦哥儿和薇姐儿的婚事跑的这一趟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