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的心猛地被什么重撞了一下。他转过身来,深看一眼躺在地上紧闭双眸羽睫轻颤的北鱼。弯身将她抱起,再冷冷地经过凌霜儿的身边,径直而去。
“川……”凌霜儿在洛川的背后急喊,追出院子,扶在院门之上,看着洛川冰冷的背影,泪如雨下。
她一直在设法改变自己,一直想要走进他的心里。可是,三个月了,她住进天乐宫三个月了,洛川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她是凌家最最高贵的嫡女,是海天大陆第一美人,是世间男子梦寐以求的求娶女子,可是为什么,洛川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她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她已经很少吃鱼了。她是海边长大的女子,她从小吃着鱼虾蟹长大,她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吃鱼了。她为了这个男人,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高贵都放下。
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串一串滚落而下。凌霜儿痛哭地滑在门边上。
随后,她愤然地起身,气愤地伸腿将地上的两条鱼用力地踩得稀烂。
另一个临湖的厢房。
北鱼躺在床上,半昏迷地轻颤着羽睫,偶尔如同受了巨大惊怕一般大叫一声:“不要吃鱼!”
洛川每每听到鱼字,身体里便会涌动一股奇怪的情愫。
守在北鱼的床边,约摸坐了十分钟。他站起身来,安排丫环小霞道:“照顾好她!”随后离去。
走到门边,却又再情不自禁地转过头来,看一眼北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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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鱼这一次昏迷的时间很长。一连昏迷了七天七夜。除了精神上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还有那玄阶对她带来的冲击,伤及了她的心肺。再是神仙,同样有血有肉,有血肉者,便会受伤。
在她昏迷第四天的时候。
洛川不得不重视起来。亲自去了东院请娘亲出诊。
而这七日里,洛川每日来看望北鱼,一次比一次呆的时间长。
每一次,听到北鱼在昏迷间惊呼着不要吃鱼之时,他的心,便会重重地被撞击,他看北鱼的眼神,便会不一样。不再是二十年来一惯的冰冷,里面,似乎有种叫感情的东西在涌动,使得他的一双明眸越发迷人。
天乐出诊,怪儿子大惊小怪。不过,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北鱼,就一阵喜欢,调侃儿子道:“不如,不要娶蹇心了,娶了这个丫头吧,娘亲喜欢她!”
“……”洛川看一眼娘亲,随后转头看北鱼。又觉得有些怪怪的。别扭地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第六日。
洛川坚持了一整天没有去看望昏迷中的北鱼。整天呆在书房里,一连换了七本书籍,都是平日里最爱的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感觉浑身都不太对劲。心头,空荡荡的,总觉少了点什么。这是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急切,躁乱不安,心慌,偶尔,心脏间还会砰砰直跳。
无数次地放下书籍,负手立于窗前,看着绿地上欢脱奔腾的马儿,他再似平日那般勾唇浅笑,却觉得感觉怪异无比。复又继续坐于案前腑头看书,盯着那一行一行的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一日三餐。从早点,午膳到晚膳,食不知味。
待到了夕阳西下,草草用罢了晚膳,他忍无可忍地起身,甩着袖子往南院某个临湖厢房而去。
经过那片莲池再绕过假山,知道很快就要见到某个昏迷的女子,他的心,竟有一丝雀跃,又砰砰狂跳了一番。他有些兴奋,有些激动地大步迈入那个院子,推门而入。
“二少爷!”两个丫环看到他,恭敬地欠身。他只是扬了扬手,便径直朝着某个屏风走去。
屏风后的床上,那个女子仍然没有醒来。不过比前几日安稳了许多。面色恬静,透着红润,肤白如脂,粉光若腻,黑色的发丝,如缎子般铺洒在枕边,削骨香肩,微露在被褥外,一双柔软的手,正交叠地压在被褥上。
洛川走近,自然地握起女子的手,将她的手轻轻地塞于被褥下。就这么没有一丝顾忌地盯着她看。想着她瞪眼珠子的样子,想着她嘟嘴的样子,想着她嚣张地摇铜钱的样子,想着她为了凌霜儿吃鱼而不惜与她拼命的样子……
心头,一阵阵的暖流滑过。心头,一阵阵的悸动滑过。心头,一阵阵的跳动……
他微腑头,唇角滑过自然的笑意。
坐了半个时辰以后,他心满意足地离开。
似乎,一切都回归了自然,他的心,静了,再坐到案前读书之时,发现周身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顿时心血来潮,执起剑,破窗而出,迎着皎洁的月色,舞动着手中的棠溪宝剑。
棠溪宝剑,正是如今的九洲帝王蹇昊二十年前送给爹爹的。听闻,二十年前,蹇昊还是九洲盟的副盟主,他驻守在外之时,机缘巧合,得到了两柄棠溪剑,传闻,这两柄棠溪宝剑出自同一个大师之手,两柄剑,一善一恶,只是无人能够分辨善恶,唯有饮血以后,方能分辨。
父亲将两柄宝剑,一柄赠予他,另一柄,赠予了哥哥洛安。皆是十岁受剑。受剑之时,父亲千般嘱托,此乃上古宝剑,要心存善念,绝不可让剑饮血。
刷刷刷……
剑尖舞动。
空旷的绿地,一个红色的身影在月色下那般轻快地舞动着棠溪剑。
随着剑气,绿地上的一些干草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在空中如龙卷风一般卷了起来。洛川再纵身一跳,身形如蛇,在剑气圈内再刷刷地舞着剑。
不远处,一棵芭蕉树旁。白季与玉锦相互看一眼,白季的脸依然没有太多的表情,双眸却透出柔和与赞赏的光芒。玉锦唇角含着欣慰的笑意,看着二少爷将棠溪剑法与自己所教的蛇形轻功融为一体,合二为一,运用得那般自然。
洛川又身形敏捷地自漩涡中窜出来,再在银色的月亮下舞动着棠溪宝剑,唇角,竟扬起满意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