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结婚, 我哪来的经验。”殷之衡说,周渡这种认真办婚礼的态度令他侧目。他还以为以周par的风格,低调地领个证就算了。
周渡说:“算了, 你出去。”
殷之衡:“我虽然没有办婚礼的经验,我有别的方面的经验,比如追女孩子,还有那个, 你懂吧?”
说到那个时,他语气上挑, 一副荡漾的表情, 周渡当然知道他指的什么, 于是他淡淡道:“你可以滚了。”
“渡哥, 真需要?”
“需要。”
“你想?”
回应他的是一份砸过来的文件夹, 殷之衡跑得飞快,笑得可自抑。到了门边,他回头:“渡哥,兄弟随时等着你。”
“滚!”
沉槟的案子吹了,相关律师战战兢兢, 等着周par骂人, 没想到周渡并没有说什么, 只让大家好好工作, 重心放在别的case上。
周渡晚上班回家前,敏锐地发现自己车子对劲,他检查一番, 刹车被人动了脚。
他靠在车子旁,拨通电话:“乌警官,我的车被人动了脚, 你有空让人来采集一指纹。”
乌警官说:“在车上动手脚,分明就是要你死,你得罪谁了周par,这么毒?”
“金在睿。”
乌警官笑着打哈哈:“是他啊。”这就有点尴尬,金在睿么,惹不起惹不起。金家本就强悍,这个金在睿,活脱脱的金家太子爷,年少时是个法天的混世魔王。现在做了金家的掌权人,本来以为金家产业在他上得完蛋,没想到人家玩得转,这年金家股价涨了百分二十。
一个又毒又厉害的男人,背景还强大,委实好惹。
周渡说:“用对上他,派个能帮忙采集指纹的来就行。”
这个没问题,乌警官同意了。没一会儿乌警官个警官来,帮着周渡把指纹采集完毕。
周渡一看表,七点多了。覃樱发来消息:“周渡,你没事吧?”
他眉目柔和分:“没事,律所忙,很快就回来。”
车子能开,他准备拦辆车回家,乌警官侧目看他,这么淡定?就像差点被害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周渡说:“这里麻烦你们,我先走了。”
周渡回家,房子亮着灯,覃樱从厨房里出来:“周渡你回来了,洗洗吃饭。”
他侧目,看见餐桌上好几道菜。清淡的居多,他微怔,没想到有一天真能再次感觉到家的温馨。
覃樱说:“我午买了琴,占用了一楼角落的房间,你介意吧。”
“介意。”
两人吃了饭,周渡主动把碗洗了。他是个寡言的人,却难得很想和覃樱说些什么,她挥挥手,跑进了琴房。
周渡看着紧闭的房门,皱紧眉头,他在沙发上坐来,打开电视。他平时不看电视,这次生生看到了十点。电视里在说什么他完全不清楚,注意力都在琴房。
里面时而响起音乐声,九点以后,她安静来,可是也见她出来。
周渡一看表,十点十五分了。他压了压额角,终于起身,回了房间。
他走了,覃樱这才走出来,施施然回房间。她不想和他相处,爱就是不爱了,昨晚她已经想通,偶尔照顾自己顺带照顾他,就是良心痛,能为他做的好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们间隔着一条人命,卑微流浪的六年,她不是当初的恋爱脑,哪能真和他谈恋爱?
她心心念念爱他时,他冷漠至极,等待一个人的滋味,她再也想经历了。
挣扎一整夜,当年的历历在目。她又想到了关夜雪,如果是因为爱金在睿,关夜雪不会是这样的场。她摸摸小腹,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有了孩子,周渡翻脸,让她重蹈覆辙,她会会走上关夜雪的路。
越想越可怕,爱就是原罪,这是周渡教她的。
当初她喜欢他,所以活该去输血,活该家破人亡。
现在他喜欢她,所以活该帮她承担金在睿带来的压力,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覃樱叹了口气,周渡该和她结婚。
周渡刹车出现问题的第二天,在高尔夫球场打球的金在睿,收到了来自周渡的“礼物”。
彼时球场还有个美女,笑盈盈靠来。
“二少,谁寄的呀,会又是哪个相好吧。”都知道年前金在睿就是董事长了,可大家都习惯了喊他厮混时的二少。
现在关夜雪死了,人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能嫁给金在睿。豪门阔太太啊,金家多有钱,人尽皆知。
反正金二少叛逆,在乎家世,在乎门第。只要合他心意就行。
而且圈内都知道一个秘密,金二少那方面欲望比普通男人强,这并非他可以控制,所以大家才觉得有机会。他多情又情,以前他怎么待见那个安静乖巧的妻子,都以为很快就会离,没想到直到死了,关夜雪还顶着金太太的头。
因为他的疼惜,关夜雪也没少被开黄色玩笑,说她那个瘦弱的小身板,哪里承受得住金二少。没想到近年金在睿收了心,再也出来玩了。
众人只以为他又迷上了新花样,谁也没想过和关夜雪有关。关夜雪在他们眼中足轻重,没看到她都死了,金二少照样该玩玩,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关夜雪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
金在睿说:“拿过来。”
廖三把“礼物”给他,他拆开,含着笑意的眸子瞬间冷下去。高尔夫球场有个蓝裙子女人伸手要碰:“这是什么呀金二少?”
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她站立稳,摔倒在地。脸疼得发木,她瑟瑟看向金在睿。
金在睿擦着,笑吟吟说:“乖女孩,我的东西别乱碰,否则我会生气的。”
都知道他是什么绅士,是条毒蛇,可他如今让人胆寒,怎会这样喜怒常?
金在睿拿起盒子里的东西,是一本天蓝色封面的记事本。他转身就走了,也没管留的一众人是什么表情。
午后阳光,金在睿翻开记事本,入眼是隽秀的字迹。
“他对哥哥很尊敬。”
“他喜欢泰国菜,忌芹菜,土豆。”
……
“喜欢小孩子的哭声,萌萌哭得久了,他会皱眉头。”
“他的生日是十月十八。”
“喜欢赛车,开游艇,攀岩。”
……
金在睿越往后翻,脸色越难看,他猛地合上记事本,有种想把本子撕毁的冲动,可到了后,他背青筋鼓起,合上本子收在柜子里。
他往地板上一倒,枕着自己臂,刺目的阳光照进来。他盖住眼睛,低笑出声。
“关夜雪……”
这辈子没有后悔任何,哪怕和嫂子搞到一起,对不起死去的大哥,他都没觉得有什么。可唯一后悔的,就是遇见关夜雪。该见到她,该动色心,也该娶她,更不该让她孕育他的孩子。
金在睿记得,遇见关夜雪时在一个冬天。他本来去片场探班一个二线女星,那女星靠着他的关系在剧里演女主。可是一去,却被另一个女孩吸引了。
她约莫二十岁出头,演的民国戏,编两条柔顺的辫子,刘海下是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黑布鞋,露出白皙的脚背,臃肿的冬衣遮住婀娜的身姿,毛线围巾遮盖住她的半张脸,显得那一双眼更加干净动人。
演的贫家女,却像林间安静的小鹿一样。
导演在给她讲戏,她认真听着,时点头。话多,存在感却很强。因为她漂亮。
哪怕远处穿着精致旗袍的女主,也被她一双宁和的眼衬得黯然失色。
她很聪慧,一点就通。本来该走的金在睿,看完了她这场戏才走,她没注意到有人在打量她,心旁骛。
金在睿点了支烟,问身边的女人:“她叫什么。”
女星压着满:“关夜雪。”
“字挺清冷的。”主要还是漂亮。
漂亮到他这种荤素忌的人都觉得,如果年少时没有遇见单凝,他会一眼喜欢上关夜雪。
可惜那时候他一心恋慕单凝。金在睿十六岁就认识单凝,单凝本来是单家的私生女,因为妈扶正,跟着进了单家的门。
金在睿喜欢就追了,结果没追到。他喜欢单凝时,单凝在和另一个少年谈恋爱,那少年长得干净俊朗,是有的学神。
金在睿不学无术,声很差,单凝知道他是金家二少,鄙夷直言喜欢谁都不喜欢他,她和男朋友的感情特别好。
金在睿挑眉,直接把她男朋友揍了一顿,第二天勾着男孩的肩,笑着说:“来,学神,和你女朋友打个招呼。”
男孩脸涨得通红,对单凝说:“单同学,早恋好,我们还是分吧。”
单凝气得行,金在睿就在一旁嗤嗤地笑:“情比金坚,情比金坚啊。”
他追了好几年,单凝始终没有松口。后来知道金在睿身份,单凝颇为意动,单老爷子对孙女耳提面命:“未来的金董是谁你也清楚,金在睿那小子能继承公司,还是省油的灯,天瞎疯,和一群纨绔去山道玩命赛车,你要是想和金存谦有可能,就别和这个小疯子搞在一起。”
单凝当然想和金存谦有可能,金家大太子,温和有礼,为人正直端方,哪是金在睿能比的。
越对比,她越瞧不上金在睿。后几年,她也清楚自己是私生女了,而是漂亮的单家大小姐,于是越发看起金在睿。也懂了洁身自好,为了更大的利益早恋。
金在睿十九岁时,有一晚她在会所遇到他,少年光着上半身,在慢悠悠提裤子。
他身下的女人娇笑着,媚眼如丝。
单凝怒然道:“你、你竟然和她在这里……”
金在睿翘着腿,衣裳都没穿,任由结实的肌理露在外面,他点了支烟,笑道:“好看么,你给我睡,许我睡别人?没这个道理啊单凝,或者你来,我让她滚。”
“你就厮混吧,真恶心。”
他懒洋洋道:“行了,关门,老子还没弄完。”
那时候单凝也听说他一些,比如在家受重视,小时候被变态保姆苛待。金在睿笑嘻嘻的模样,怎么样也会让人联想到他是个受害者。
他说着喜欢她,却毫顾忌在她面前和别人做,这让单凝很受了,又有点失望。说白了,金在睿对人好时,真的好得能上天。以至于总觉得他背叛了自己。
好在他对她始终是不一样的,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他照样玩,可是她有,他会放下所有,来替她扫清障碍。
单凝把持住差点和金在睿滚在一起前,单家终于搞定了和金家的联姻,是商业联姻。金大少金存谦不喜欢她,他也喜欢任人,对大少来说,和谁结婚都无所谓。
单凝端着惯了,对外也是个好女孩,她如愿嫁给了金存谦。
婚礼那天晚上,金在睿靠着门口,用嘴灌了她一杯红酒,捏着她下巴,居高临下道:“后的机会,跟着老子跑。”
单凝一边咳嗽一边说:“我疯了才跟你,你哪点比得上你哥。”
金在睿沉脸,冷笑一声走了。
单凝也明白,有时候得到才是最好的。尤其对于金在睿这种人,偏执疯狂,他搞到手反而珍惜。
她心里隐隐得意,两兄弟都是她的,一个她得到了人,一个得到了心。
要说金在睿喜欢单凝吗,喜欢是真的喜欢,只不他这辈子喜欢的东西很多,单凝只是最难得到的一样。尤其是瞧不起他,还嫁给了他哥。
他哥的东西,自然没法碰。永远得到,自然而然就了白月光。久了也真越来越在意,他借酒装疯,想最后试试单凝的态度。
嫁人没关系,离了跟他就是,反正他管别人怎么想。
单凝迷离在他醉人含笑的黑眸中,正要任由他亲吻时,金存谦打开了房门。他说:“在睿,松开她,出来。”
金在睿挑了挑眉,理好衣领,出去给他哥认错。他性格就是这么个滚刀肉,油盐进,百毒侵。
“她是你嫂子,离她远点。”
“这是什么,命令,还是求我?”
金存谦说:“在睿,我知道你怨爸妈小时候管你,精力全放在我身上,你才发生那些。因为我天生体弱,得到了多的偏爱,哥对起你,所以是哥求你。”
在金存谦看来,单凝足轻重,可是弟弟能一辈子这样下去。
金在睿脸上笑容消失,许久拿起一旁的外套:“行。”
那以后他没再撩单凝,可单凝的日子太好,她最后直接在他面前哭了,说他哥哥和她离了心,她堪比守活寡。
发生这种确实很尴尬,哪怕金存谦脾气再好,也喜欢戴绿帽。
金在睿从认识单凝开始,就没见她这个模样。他皱着眉,难得有点心疼:“了,我会想个办法,让他心里没芥蒂。”
他年少唯一的真心,给了单凝,希望她过得好。
他的办法,就是找个人结婚,让金存谦放心。本来找的是二线女星,结果阴差阳错看上关夜雪。
那时候的金在睿想,结婚么,知道要娶回来看多少年,那当然越漂亮越好,省得对着个丑八怪食难下咽。他本来就是个极度自私扭曲的人,自然不会考虑关夜雪今后幸幸福。
本来以为追求会顺利,没想到也怎么顺利。
每次压抑着虚伪的表象,深情款款给她表白,她瞳色轻和,眼睛里干干净净,语调是南方女孩的吴侬软语:“好意思,我真的喜欢你这样的。”
有一次,他实在忍住了:“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偏头,轻声道:“反正不是你这么凶的。”
他面皮抖了抖,心内翻腾蹈海的暴戾与怒气,扯出笑容:“可我真的很!温!柔!啊!”
关夜雪弯起眼睛,也反驳,只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像夏日的凌霄花,安静烂漫,比风还温柔。
他心内郁气莫名散去,怔怔看着她。
很多年后,哪怕她憔悴了,枯萎了,变得苍白又沉默,可她身上那种比水还温柔干净的气质,永远没有散去。
他,单凝,他们丑陋又污浊,只有她,哪怕从身体到心,被他这个人-渣污染了一次又一次,她依旧干净清澈,曾改变。
他们之间不该有开始,他脏成这个样子,就不该沾上这样的人。水怎么洗得干净他这滩泥?
她死前,逃离他前一天,抱着膝盖,低低说了一句话。金在睿蹲在她身边,耐心侧耳去听,她呢喃道:“是你骗我,我一开始,就不喜欢你这样的。”
他忍了又忍,走之前,捏住她下巴:“老子就这个样,喜欢,那就改掉你的喜好!”
他用着自私冷漠的语气,后却轻轻的、小心翼翼在她脸蛋上亲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