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寨的地形半山半坝,依山而建、四面环山,如果只看表象,会觉得这里就是风景优美的一处当地村落。
这座大寨靠近大河,一条支流从寨前而过,要进入大寨都要通过一道石桥,除了寨前的坝田上有些零散民居外,绝大部分人家都聚集在桥后的山中。
石桥就是占领此地的毒枭修建,他为了方便车辆进入,自然要花钱修桥补路,这也让当地的居民觉得他在做好事,加上他兴建一些非法的赌场、工厂,居民家里的年轻劳动力大部分为他工作,因此没什么人反对他,反对也没用,人家有钱有枪又和军政府中的高层有黑金友谊,所以坐地为王过得十分滋润。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自己的小命,平时小心黑吃黑或者手下的反叛,特殊时期还得外逃——比如现在,他知道自己招惹了临近的大国,国家都受到了强大的外交压力,军政府里面的高层也保不了他,因此他早早的就潜逃到了泰国,留在这座大寨里面的,是他的弟弟伪装成他。
反正每天能见到他的就是几个亲近的护卫,命令照样下、赌场照样开、工厂照样运转、生意照样做,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可是桑达荼荼是个佣兵组织的头领,她接过的“毒枭”大大小小十来个,她不像蝮蛇全世界的活儿都接,她只在中缅泰周边活动,因此对这些“老板”的习性很了解。
自从“老板”袭击了中国籍商船后,她立刻就起了脱离的心思,她很清楚中国的做事习惯——表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只有官方辞令,但是暗地里下黑手毫不留情,让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别的不说,就说那种精锐的小队出境一次,龙蛇混杂的大小毒枭就没了一个,这些事情还都是台面下的,像温朔他们出境身上没有任何标识,在国家档案中也属于高度机密,本来毒枭就是黑暗中生活的人,就算明知道是惹上什么人,也不能大肆宣扬。
车子开到一处半山腰的居民楼,七八座小楼成为犄角的形态,山地车开不上去,只能下车步行。
刚下车,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就跟随者桑达荼荼的动作转移,桑达荼荼朝那个方向瞪了一眼,枪口讪讪的收了进去。
两个背着枪的武装分子走了过来,桑达荼荼懒得说话,努帕停好了车,三步两步跑上来,问道:“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武装分子对看了一眼,回答道:“外面没有,只是里面有些动静,我们不敢进去。”
“什么动静?”桑达荼荼听说里面有动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有女人的叫声。”一个武装分子硬着头皮回答。
桑达荼荼看了看最中间那座小楼,忍不住快步走了上去。
这两侧的房间里住着七八个血蜘蛛兵团的好手,还有几个在周围巡逻和抽烟,这十几人是桑达荼荼手下经验最丰富的人,她都交给了蝮蛇,让蝮蛇用来防卫敌人,因为蝮蛇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
她推开门,屋里东西不多,但是散乱的扔在各个角落,桑达荼荼熟门熟路的走到内室,看到竹床被掀起来,床下的地道口暴露了出来,周围还有拖拽的痕迹。
她拉起地道的门板,里面似乎隐隐有些动静,这个地道是最近才挖出来的,泥土很新,而且潮湿闷热,只有一道木梯子往下。
桑达荼荼下到地道,第一个房间摆放了几个军火箱,旁边一个房间里隐隐传来破风箱一般的呼吸声。
她走到门边,看到两个女人的头倒垂下来,遍体鳞伤而且已经有些翻白眼了。
蝮蛇的目光中露着凶狠的光,似乎他是用一种残暴的方式来折磨猎物。
那两个人身上青青紫紫,还有不少勒痕,肌肤上蹭了不少地道里的泥土,两人的面容此时已经扭曲得不忍直视。
桑达荼荼冷漠的看着这场景,比这个跟凄惨、或者更血腥的景象她都见得麻木了,因此没什么触动,只是有些不耐烦的开口提醒道:“别弄死了,这些都是当地人,弄死了会有麻烦。”
男人听到桑达荼荼的声音,身体顿了顿,慢慢的转过身来,他的身体很瘦削,但是非常精壮,几乎没有一丝赘肉,皮肤黝黑,此时因为炎热和潮湿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背对着桑达荼荼,扯过简单的衣服穿上,遮住了布满伤疤的身躯。
“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十分古怪、沙哑、而且好像破风箱一般,音量也特别小,耳力不好的人都听不清楚。
这个男人就是蝮蛇,温朔当年跟他打过照面,然而在他在黑暗中涂满了油彩,温朔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他的五官很平常,但是眼睛就像鹰隼一般闪着寒光。
“……我打算离开这里,你走不走?”桑达荼荼偏了偏头,示意他出来说话。
这个地道太闷,桑达荼荼担心他在这里被闷死。
蝮蛇三两下爬上木梯,回到竹楼里,桑达荼荼跟着爬了上来。
他背对着桑达荼荼自己去倒了一杯水,喝水的时候,他用一根吸管慢慢的咽下,桑达荼荼默默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心里略略有些悲哀。
一个出生入死、在血火中打滚几十年的男人,居然沦落到连吃喝都需要如此小心,才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的地步,该有多凄凉?
“走去哪里?”蝮蛇坐在竹凳上问。
“我觉得这里不安全,是时候转移了。”桑达荼荼建议道:“你也知道老板惹了什么人,我收到消息,似乎对面有动静了。”
“……他们来了?”蝮蛇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语气变得急促起来,他盯着桑达荼荼,问道:“你得到些什么消息?”
桑达荼荼不愿意骗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遇到一位‘熟人’,他们准备打击老板,我猜老板早就收到风声跑了,我们没必要留在这里当挡箭牌。”
“你的熟人?什么人?”蝮蛇不听桑达荼荼其他的话,直接抓住重点询问。
“……是一个军方的人。”
“叫什么名字?”蝮蛇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语气也加重了,这让他的破锣嗓显得更加嘶哑,听得人毛骨悚然。
桑达荼荼心里微微一颤,她嗅到了一点不寻常的氛围,一般来说,在地下世界是没有人“刨根问底”的,哪怕最亲近的人说话也常常留着一点余地,因为不知道面前的人会不会出卖自己。
“……名字我也不知道,能给我这消息的人,怎么可能会暴露自己的名字。”桑达荼荼没有说出温朔的名字,她知道蝮蛇可不像自己这样“温和”,他的手段想来无所不用其极,说不定会对温朔的家人出手。
这说法是情理之中,桑达荼荼也很擅长演戏,蝮蛇没看出有什么异常,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多少人?”
“不知道,一个或者多个小队。”桑达荼荼仔细看着他的表情,想找出些原由。
原本蝮蛇对于危险的嗅觉比自己灵敏很多,但是这次她再见到蝮蛇,发现他的性格有了些转变,也不知道这些年蝮蛇遇到了什么事情,除了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以外,他的喉管还因为受了严重的伤而导致“失语”,桑达荼荼找到他的时候花了百万美元给他治疗,而且他的手还受了旧伤,对于射击的能力产生很大影响,因为这两件事,蝮蛇的性格变得很暴躁。
“……你能提供准确的消息吗?”蝮蛇有些不耐烦的看了桑达荼荼一眼,“一个小队就弄死他们,几个小队再考虑撤离。”
他一边说,一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扒拉出一个小塑料袋还有一些简易的器具。
桑达荼荼愣愣的看着他,看他将一个类似吸壶的迷你玻璃器皿拿出来,桑达荼荼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问道:“这是什么?”
蝮蛇挣脱她的手腕,用嘶哑的声音回答道:“你以为是什么?只是微量的神经麻醉剂,我在下面那两个女人身上试过,她们吸了之后对痛感降低了很多……”
“这不就是‘老板’身边那人研究的东西!你敢碰?!”桑达荼荼震惊的问道。
蝮蛇眯起眼睛盯着桑达荼荼,桑达荼荼自幼对他无比尊崇,内心也很怕他,被他这么盯着,心里忍不住一颤,后退了一步。
见自己依然能威慑住桑达荼荼,蝮蛇冷冷的笑了笑,他吸了一口,就扔在一旁,说道:“我有分寸……你若要走,我不拦你,但是我要看看是什么人来这里拔点,说不定能遇到我的宿敌……”
“宿敌?”桑达荼荼愣了一下,她对蝮蛇的事情了解甚少。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姐姐死了,我也受了很重的伤,能活下来纯属上天保佑……哼哼,我一直想找那人报仇,可惜我现在还没有恢复状态……对付他估计不行,但是对付一些小喽啰轻而易举。”
“……能出境执行任务的,没有小喽啰。”桑达荼荼焦急的提醒道。
蝮蛇眯起眼,盯着桑达荼荼道:“你在焦急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