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的落水声, 愈发清晰。
这下不光是个人,大家全都听见了,那犹如在耳畔响的清晰的滴水声。
人抬头向上看去, 手电筒光束照过去, 天花板上湿淋淋的, 水流形成道道痕迹滴落下来。
博物馆的装修真是糟糕……其他人如此想,继续忙活。
唯独拿走了两只琉璃盏的男人, 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天花板上的积水越来越多, 肆意流淌, 渐渐的, 在男人眼中点点地形成了种奇怪的图案。
他想看清楚那种图案, 只好手电筒举得更高,眼睛瞪得更大, 试图看清楚。
但博物馆内太黑了,就算他掂着脚手电筒举看不大清楚。那个男人心中不由得产焦躁情绪——该的!上面到底什么?
是什么?
易筠直盯着那个男人看,见他突然停下来,站在原地仰着头动不动, 心中警笛大。
因为直警戒地盯着前方, 她甚至忽略了来自身后的越来越阴冷的息。
闪电划破天空。
就在那亮的瞬间, 中年男人瞪大了眼睛, 他总算看清楚了那个图案。
天花板上,水流淌出了张人脸的图案。
闪电的光芒转瞬即逝,很快博物馆内又陷入黑暗。但中年男人的眼睛却越瞪越大。
为什么他感觉,自反而看得越来越清晰?
不,不是他看得越来越清楚,而是那张脸在放大, 它冲中年男人露出了个奇怪的笑容。
他似乎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人在笑。
空荡荡博物馆内,令人发疯的寂寥的笑声,分不清男女,忽远忽近。人类想象中的幽灵形象非常相似的,道道灰白色的半透明影子在黑暗中飘荡。
那灰白的影子嘻嘻哈哈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易筠盯着对方看了很久,连身后曹仪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为了避免惹上不必的麻烦,她距离那个中年男人远,只能隐约看到团漆黑的剪影。
天花板上什么?
她疑惑地抬头,照了照,依旧却什么看不清。
下瞬,她瞳孔缩。
那个男人不见了!
易筠下意识往前走了步,不信邪地往四周看去。
片空荡荡,只地面湿漉漉水渍。“滴答”声,滴水从天花板上落下,溅小小水花。
就算是逃跑,不可能在短短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定是什么诡异的事情发了!
刚才……发了什么?
那个中年男人的消失,究竟是因为他拿了墓葬里刚出土的文物,还是因为他直仰着头看?
“曹仪,你……”她不敢再抬头看了,往后退了两步,扭头看,才发现对方不见了!
这下让她乎惊叫来。
不知不觉间,她才发现,博物馆大厅内,竟然只剩下了她个人。
其他人呢?
易筠不敢多想,急匆匆往里走,她取出手机其他人联系,却发现信号不好,消息完全发不出去。
冷静……根据他们的经验,这种时候最忌讳大喊大叫,尽量不去找同伴,因为很可能是鬼假扮的。
易筠地咬着嘴唇,步伐还是加快了不少。
……努力活下去,否则囡囡怎么办?人会抚养她的。
她做任务的次数并不多,第次接到任务,还是因为她去接囡囡放学。
易筠到现在还记得,那是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天就像现在样恶劣,她把人接回家后,正催人去洗澡,脑海里就响了个声音,那个声音告诉她,必须在下周三的零点前赶到个地方做任务,届时,她会前往另个世界。
易筠开始不信,但连续天不间断的噩梦令她不得不信,那个噩梦同样告诉她,如果她不参与,除了会在周三那天暴毙之外,这份任务还转移到她女儿身上。
她怎么忍心?!囡囡才多大?
就这样,她开启了自次又次的任务涯。每次里逃,都让她乎丢了半条命,她心中开始怨恨,怨恨任务、怨恨另个世界。很难免的,她怨恨上了自的女儿。
如果不是为了囡囡……如果不是为了她,如果那天去接她放学,是不是就不会发这种事情?
易筠不敢直视自的内心,只能不断用母爱麻痹自——她不仅是为了自而活,更是为了囡囡而活。
手机的电筒光闪烁两下,暗了下去,紧接着,本就微弱的光彻底消失了。
大厅内,真真正正陷入无边黑暗。
额头的冷汗冒得更厉害,易筠连忙去摆弄手机,但它已经电关机了。她又取出手电筒,刚打开,微弱的电流声传过,光束同样瞬间消失。
不行……不能慌……
易筠努力瞪大眼睛,步步往大厅内部走。为了避免撞上文物柜,她沿着墙壁慢慢前进。
前方隐约泄出分光亮,这点光亮放在黑暗中对人的吸引力不亚沙漠中水源之长久缺水的旅客。易筠明知或许陷阱,还是忍不住步步走前去。
近了,她才发现,是间小展厅,门关着,丝幽绿的光亮从门缝里倾泻而出。
鬼使神差地,她敲了敲门。
“你把门打开,就可以进来了。”里面传来个年轻男人冷淡的声音。
易筠这才发现,门从外面被拴上了。她拉开门栓,犹豫会儿,还是用力推开门。
依旧是四方展柜沿墙壁摆放,这都不重,重点在中间玻璃展柜中的展品,足儿童脑袋大小,圆润、光滑,散发出幽绿的光。
乎是看到它的瞬间,就会想到个词——夜明珠。
易筠还是第次见到夜明珠这种东西,小小惊呼声,才发现展柜边站着个年轻男人。
刚才的应答,似乎就是他的。
浅浅幽绿又柔的光芒下,男人的影子落在墙面上,看上去不是鬼。
那个男人回过头来,易筠愣。
不正是昨天她们换房间的男人吗?
陆言礼认出了对方,微微颔首:“原来是你。”
他站在大厅里观察会儿后,见那俩人忽然都站着动不动,担心自看久后会变成这幅样子,所以他离开了。
但他再怎么小心,还是不慎进入了间展厅,刚进去多久,大风刮过,玻璃门关上,似乎顺便把门栓带上了,他无法出去,只能先等候。
遇见个脸熟的人,易筠心中免不了松弛分:“是啊,真巧,对了这位朋友,我叫易筠,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陆言礼。”
“原来是陆先,对了,您对它了解吗?”易筠指了指夜明珠。
“不好意思,不了解。”陆言礼的态度很冷淡。易筠却放弃,她现在迫切想个同行的伙伴好壮壮胆。
既然门开了,陆言礼便必久留,再度转头看眼夜明珠,冷淡又礼貌地向对方道谢后,离开了展厅。
易筠刚想追上去,门外又走进两个人。
是井涛另个同样被困在博物馆内的游客,后者立刻眼睛发直,围绕着夜明珠转来转去。
“天呐,真的夜明珠诶!肯定很值钱吧?”
“你们,这么黑暗的地方,开着手电筒很耗电的,是拿这个出来,不是刚好不需用手电就可以看清楚吗?”
那个男人不断絮叨,虽然直,但潜台词很明显。
井涛似乎意动,易筠陪他做戏:“但是这样拿出来的话不太好吧?万工作人员后来清点……”
“就拿出来看看,先用下,我们又不是不放回去,应该关系吧?”
易筠沉默下去,显然被他服了。
滴答声。
水滴落在玻璃柜台上。
他们围着夜明珠站成个圈,发现,道身影慢慢从门口走过。
陆言礼重新回到了大厅,他凭借记忆力找到刚才中年男人站立的地方,蹲下去仔细观察。
方才还积水的地板,此刻已经干干净净,再无半分水渍。
既然他消失了,那……琉璃盏去哪儿了?地面上的水渍为什么消失了?
陆言礼站身,重新回到了摆放琉璃盏的柜台旁,地面上仍旧堆了满地碎玻璃渣。
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声响,犹豫会儿,迈步朝门口走去。
他想试试,自能不能离开。
心中刚产这个念头,陆言礼便发觉脚下的路似乎无比漫长。大门明明就在眼前,可无论怎么走,他依旧停留在原地。
他停下脚步,再度看眼大门,转过身,向里走去。
走了很久,依旧走到尽头,他甚至心里产了个荒诞的念头:这间博物馆,真的这么大吗?
“啊!!”
就在这时,博物馆内响了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连串惊惶脚步声自右侧传来,看样子声音的人吓得不轻。
正是来参观的游客,男女,男人是任务者之,那个女孩则是普通游客。
他们不知从哪个小展厅里左冲右突逃出来,想往门口跑去。很显然,他们失败了,陆言礼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不断奔跑,自的距离却丝毫拉大。
“怎么办?我不想啊!”女孩哭得把鼻涕把泪,“早知道就不来了,这什么博物馆?明明在闹鬼!”
“别了,小声点,万被发现了呢?”男人的声音同样带了紧迫感,“还是想办法跑出去吧?”
“是,下雨就下雨,大不了感冒。我们赶紧先走。”
“不叫他们?”
“你傻啊?你自呢?”
因为太黑暗了,他们似乎发现陆言礼,旁若无人聊天来。直到后者轻轻咳嗽声,他们才发现,原来角落里站了个人,女孩又吓得尖叫声,男人急忙制止她:“事,看样子是个人。”
“不好意思,我问下,你们的闹鬼是怎么回事?”
见对方似乎是个人类,看上去还很镇定的样子,两人立刻了来。
“……我们刚才去另个展厅,那个厅子里摆了身盔甲,我们就多看了眼……”到这儿,女孩伸手狠狠捶对方,“明明是他去动了那个盔甲。”
“反正那个盔甲的头就不小心掉下来了,我们刚想放上去,它突然就动了来,还追着我们跑!这间博物馆肯定闹鬼!”
陆言礼笑了笑:“不定,万是机器人呢?我听博物馆会这么做,用机器人伪装成藏品。”
“是,是这样吗?”男人信疑。
他心底深处知道这定是鬼,但还是希望诡异那么快降临。陆言礼的话多少安慰到了他。
这才多久?他们连双鱼玉佩的影子都看见。是这就被鬼盯上那太冤枉了。
“对,如果真的是你们的闹鬼,为什么它追出来?”陆言礼的声音非常温,哪怕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可那对男女还是不由自地想相信对方,觉得他得对。
陆言礼已经猜测到,每件藏品似乎都定攻击范围,这或许是为什么博物馆会引诱人们动分散,进入不同展厅的原因。
不过这点还需验证。
“不过对这东西忌讳点好,毕竟是古物。”
陆言礼什么世界上哪鬼这种话,反而令他话语的可信度高了不少。
女孩听了,觉得似乎点道理,对鬼魂的恐惧令她下意识对这个男人充满了信任。
“可是,可是我们刚才跑出去……”女孩嗫嚅道。
那个男人却转移了话题。
“对了,我叫陆言礼,你们呢?”黑暗中,陆言礼慢慢走近了,双比夜色还深的眸子盯住两人。
“我……我叫王鹏飞。”
“柯小雪。”
柯小雪还是很害怕,提出请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我们走?我感觉真的点不对劲,刚才我们想跑,却跑出去。”她的声音逐渐微弱,“简直就像……鬼打墙样。”
因为刚才的心理暗示,他们都对陆言礼产了亲切感。
陆言礼温温笑来:“好。”
正巧,他同样需亲眼目睹现象,以验证自的推测。
作为省级博物馆,当地政府很舍得砸钱,整间博物馆占地面积极大,共分为三个展厅与四十二间子展厅,其中两间展厅c1c2并列,与三十间子展厅d1—d31位楼。其余通通在二楼,且常年封锁,般不对普通游客开放。
他们经过了第排陈列柜。
陆言礼记得很清楚,里面都是小型玉器。
叫王鹏飞的任务者仔仔细细看过遍,这才前往下排。
很快,又经过了第二排,陈列柜里多为首饰。
王鹏飞意试探,悄悄柯小雪:“你看,这簪子挺漂亮的,对吧?”
手电照耀下,支玉簪闪烁着柔温润的光。
白日参观还好,抱着瞻仰文物的心态,现在,它就在自面前,触手可及,人知道,人泄密……柯小雪看着那只簪子的心态立刻从游客看待文物,变成了个女人看待饰品。
真的……好漂亮……
她伸出手,在玻璃柜上摸索。
陆言礼阻止,只站远了。
王鹏飞更高兴:“如果你很喜欢,我们就拿出来戴下,只是戴下,不拿走,戴完了放回去,不会事的。”
柯小雪喃喃低语:“只是戴下?”
“对,就戴下,看看。反正都放出来让我们看了,摸下应该事吧?再了,都是玉器,你小心点,不会弄坏的。”
柯小雪还在犹豫,王鹏飞已经从口袋里取出了金属刀,用力切割下去。
“关系的,我们就看看。”
话间,他已经玻璃柜切开了条缝,手腕转动,割出个五指张开大小的洞。
“你喜欢哪个,你就拿出来试试。”王鹏飞劝她。
柯小雪再忍不住诱惑,伸出手,慢慢地从架子上取下了支点翠玉簪。
“真的好漂亮啊……”她的表情逐渐痴迷,但她并意识到不对,仍旧脸痴迷地抚摸。
王鹏飞陆言礼彻底确定,博物馆内的藏品的确古怪。
身侧慢慢传来光芒,点儿荧光绿,王鹏飞回头看过去,脸震惊,急忙小跑过去。
“卧槽,你们太厉害了吧,连夜明珠都找到了。”他关上手电筒,脸惊叹。
易筠无奈地笑了笑。
她井涛都知道,这里的文物不能随便碰,所以,他们干脆引诱了那个普通游客,让他来拿走夜明珠。
现在,那个游客捧着夜明珠,乎什么听不见了,只痴痴地跟他们两人走,充当移动光源。
易筠心中还顾虑:“你,他们会不会发异变?”
井涛摇摇头:“应该不会,你看拿了琉璃盏的那个男人,他直接消失了,最坏的结果应该就是消失吧?”
手里捧着夜明珠的男人跟在他们身后,走到定距离后,突然停下来不动了。与此同时,已经戴上玉簪,脸迷醉抚摸自脸庞的柯小雪像是才察觉到似的,猛地回头,地盯着对方。
三个任务者才发觉情况不对。
“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们好像很不友好的样子?简直像打来。
陆言礼再度后退步,站在黑暗中,打量着这批任务者中仅的三个聪明人。
井涛试探性地伸手,捧夜明珠的男人往前拉,可后者脚下犹如了根似的,不动。
就好像,他再往前走步,就会发什么可怕的事情!
井涛不得不放弃。
易筠抿着唇:“你们,博物馆这次异常,路会是什么?”
她掰着手指头数:“人旦接近文物,就会被它吸引。强行拿走很可能会造成伤害,所以,第条路是不拿走文物。”
“但现在,两个同时持文物的人不能相互接近,他们的无法接近,是普遍现象还是个体现象?”
王鹏飞会意:“这样,我们再叫个人做实验好了。”
井涛易筠表示赞同。
他们三人似乎都意无意忽略了陆言礼,后者很满意自的催眠效果,安静站在角落,等他们的实验成果。
他们很快商量出了分工,王鹏飞站在原地等待,井涛易筠带着捧夜明珠的人去试着把其他游客带来做实验。
又滴水落下,滴落在已经蓄积了浅浅层积水的地板上。
井涛易筠离开了,光芒逐渐黯淡下去。
“话回来,之前拿琉璃盏的人消失了,那他背着的琉璃盏去哪里了?”两人离开后,井涛问。
易筠摇摇头:“我当时直盯着看,可是我发现,只不过转头的功夫他就不见了。就连曹仪不见了。”
话间,他们经过了间小展厅。
里面片黑暗,却传来了声轻微的声响。
“人吗?”易筠冲里面喊,同时让捧夜明珠的人往里站了站,让柔的光芒照亮整间小展厅。
在夜明珠的照耀之下,整间展厅览无余。他们眼尖地发现,蜷缩在展厅角落里的个女孩,她浑身颤抖着,身上衣服都被地面积水打湿了,整个人瑟瑟发抖。
而那个女孩……不是曹仪又能是谁?
“曹仪?你怎么在这里?”易筠提高音量问。
后者仍旧背对着他们蜷缩成团,似乎听见,回答。易筠不得不上前,伸手翻过对方,却立刻被对方的脸吓了大跳。
曹仪的脸……为什么会这么像动物?
简直就像是传中的猫妖似的。
她猛地睁开眼睛,双目闪烁绿光,易筠甚至能看见她竖成直线的瞳孔。
“这……怎么回事?”井涛吓了跳,“快跑!”
易筠转身就跑,井涛拽着她块走,把那痴傻站在原地的游客扔在原地,拔腿狂奔。
曹仪坐身,像是不适应光线似的,伸出手,打翻了那颗夜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