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万乘之躯,身系大明江山社稷,今却不顾朝政,私自外出,如何对得起大明的列祖列宗?......”
次辅何吾驺第一个站了出来,一张老脸义正言辞,巴拉巴拉说个没玩,仿佛朱由榔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大明的这些文官恨不得老朱家的皇帝都垂拱而治,一辈子待在皇宫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按照他们的意愿做一个“圣君”。
可惜,大明的皇帝也不是省油的灯,先有离经叛道的正德皇帝,后有寻仙问道的嘉靖,接着又是二十八年不上朝和文官们死扛的万历。
眼看着如今的大明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皇帝却丢下朝廷大事,私自外出,有重走正德皇帝老路的蛛丝马迹,何吾驺哪里还能忍得住。
起初,朱由榔还能听得进去,但何吾驺却不依不饶,不由心生恼怒,“啪”的一声,狠狠拍了一下御案,恼道:“够了!”
何吾驺似是没有注意到,依旧波澜不惊,道:“望皇上以后行事三思而行!”
“若没有此行,朕又怎知身处危险之地而不知。”朱由榔却是不理睬于他,冷哼一声,问道:“广州的水师由何人统帅?”
“回皇上,是广东水师总兵卢广耀!”瞿式耜回禀道。
“免了他总兵之职,人交给刑部审问!”
“皇上,不知卢广耀所犯何罪?”何吾驺眉梢一跳,心中隐隐有股不安。
朱由榔冷笑道:“何罪?这话应该是朕来问你们,你们一个个安坐朝堂之内,安知广东海防败坏到何等地步?尔等信不信,若郑贼遣水师自海上而来,顷刻能至广州城下?”
何吾驺一听朱由榔是因为这个原因发怒,道:“皇上何出此言?郑芝龙尚是大明臣子,就是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犯上!”
“呵呵!”朱由榔轻蔑一笑,不屑之意不宣于表,双目一一扫过殿内的内阁大臣,逼问道:“尔等都如此作想?”
瞿式耜身为兵部尚书,此时不能不说上几句,道:“皇上息怒,今郑芝龙虽拥唐藩自重,但皆因此前消息阻塞,传递不便。福建一众官员不知皇上即位,再加上当时建虏攻击甚急,以致今日福建骑虎难下的局势。臣以为郑芝龙是担心皇上加罪于他,所以迟迟不肯上表,若皇上施以恩德,加以赏赐,同时下旨宽恕福建一众大臣,郑芝龙必会效忠于皇上!”
陈子壮深知郑芝龙狼子野心,但如今大明局势危如累卵,朝廷需要郑芝龙的军队,实在不是和郑芝龙翻脸的时候,沉思片刻,委婉提醒道:“皇上,福建地势险峻,郑芝龙麾下军队皆是善战之兵,福建有郑芝龙的军队,建虏难以南下。郑芝龙虽然曾为盗匪,但他归顺我大明多年,亦曾多次为大明征战,立下功勋,他的心还是向着大明的。”
瞿式耜、陈子庄等人一一表态,朱由榔岂能不明白陈子庄的言外之意,但脸上还是难掩失望之色。
“哎......”朱由榔不由长长叹了口气,道了声,“尔等终究还是文官啊!”
“文官”两字是如此刺耳,这轻轻一声叹息听在丁奎楚、何吾驺等人耳中,更是心头一震。
今上重武,丁奎楚他们不是不知道,从朱由榔哪怕情知国库十分紧张,也不遗余力支持兵部募兵可见一斑。
朱由榔的一番话明显是对他们文官不满啊!
“皇上,臣......”
丁奎楚想要说什么,却被朱由榔打断,直言问道:“朕只问你一句,若郑芝龙投降鞑子,内阁可能立刻拿出应对之法?”
丁奎楚闻言一愣,错愕道:“郑芝龙降鞑子?这如何可能?”
陈子庄、何吾驺等也是吃惊不已,因为他们压根没有如此想过。虽然鞑子如今势大,但是郑芝龙在福建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更别提他那无可匹敌的水师,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郑芝龙根本无需仰鞑子鼻息,他们预料最坏的结果无非是郑芝龙据福建自立,左右逢源而已。
“这就是你们内阁的答案?”朱由榔厉声斥道:“洪承畴深受大明国恩能降,钱谦益一代文宗亦能降,他郑芝龙为何不能?尔等可知郑芝龙一旦降清,我大明会是何等糟糕境地?尔等身为内阁大臣竟都不曾加以预防,却将希望寄予他人身上,何其愚蠢!”
“臣知罪!”丁奎楚未曾想朱由榔会如此大怒,慌忙匍匐请罪。
“臣知罪!”
......
这个时候,哪怕何吾驺他们也无法保证郑芝龙不会降清,毕竟郑芝龙的出身摆在那里。
谁敢第一个站出来替郑芝龙担保,一旦郑芝龙真的降了鞑子,谁第一个倒霉。
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心底抱着几分侥幸,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朱由榔冷着脸道:“好了,毕竟兵事非你们所长,但你们想不到这一点儿,就是失职。朕决定朝廷以后征伐鞑子战事交由五军都督府主导,你们内阁专注于政事。”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
朱由榔此话一出,丁奎楚他们都急了。
丁奎楚一帮内阁大臣已然明了朱由榔的话外之音,这分明要是剥夺了他们内阁对军队的管理权,他们怎么能忍。况且,大明文官们为完成以文御武之势,可是花费好几代才最终形成对武将势力的压制。
丁奎楚深知若是他不能摆平此事,他在文官中的地位必定大大下降,是以,连忙劝阻道:“启奏皇上,非是臣瞧不起五军都督府,只是这些年来,各地战事均为朝廷派遣巡抚、总督携各地总兵麾下军队平叛,五军都督府早已不复以往,还望皇上三思!”
朱由榔听了丁奎楚的上奏,罕见没有反驳,反而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恩,丁阁老此言说的倒也在理。”
丁奎楚见朱由榔深以为然的样子,不由松了口气。
但是下一刻,朱由榔的一番话却又将丁奎楚放在了火架之上。
“既然阁老都说五军都督府不堪重用了,那朕就另立一部门统领战事,就叫军机处吧!”朱由榔眯着眼,望着丁奎楚笑盈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