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继嗣将正事禀报后,并未抬头,轻声道:“皇上,宫中来人了!”
朱由榔一听宫中来人,回过神,诧异道:“何事?”
“来人来报,今日丁阁老、何阁老坚持面见皇上,最后还是皇后出面才挡了回去。皇后担心丁阁老等人已经生疑,所以派人来催皇上早日回宫,以免徒生变故。”吴继嗣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你让来人告诉皇后,能拖多久就多久。”
若是朱由榔今天没有听到陈镇国的言论,说不定他还能回去,但时至今日,不将战船之事搞定,他寝食难安。
朱由榔忧心忡忡难以入眠之际,广东的水寨却显得忙碌异常,离南头稍近的香山水寨最早收到旨意。
香山参将黎安邦在看到锦衣卫给他的手谕后,大吃一惊,他可没有收到兵部调兵的消息,但皇上的手谕做不得假。
黎世安一时间陷入两难境地,没有兵部行文或者圣旨,擅自调动大规模军队,朝廷要是追究起来,这个罪名可不小。
黎世安犹犹豫豫了半个时辰,终究还是下令集结战船,准备前往南头。无它,锦衣卫带来的皇帝手谕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明日午时不到南头者,斩立决。
他可不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去赌,哪怕事后朝廷真追究起来,好歹他也是奉命行事,虽然不合规制,但也不至于掉脑袋。
当然,黎世安也留了个心眼,同时派出手下向广州禀报此事。一方面表明他是奉命行事,另一方面则询问皇上手谕之事。
广东其他水寨,诸如碣石参将高正奇、柘林参将邓江、虎门守备林宏接到朱由榔手谕,反应也是各不相同,有人下令径直就往南头赶,有的则禀报上级之后,再赶往南头。
第二日,南头艳阳高照,海风徐徐,是个出海的好天气。
南头水寨一夜间变了天,士兵们在得知参将刘贵、游击段铁、高英被拿,陈镇国暂代参将之职后,水寨上下一片哗然,躁动不安。
陈镇国也不是易于之辈,狠狠打压了一批之前与刘贵亲近的军官,南头水寨暂时安定了下来。
午时渐近,香山参将黎世安、虎门守备林宏先后率水师到达南头。
一时间,江面之上战船密布,旌旗迎风招展。
香山战船皆悬挂黄旗黄白绿带,虎门战船则悬挂蓝旗白带,两支水师泾渭分明,十分好辨认。
黎世安、林宏则皆站在指挥舰上,望向不远处的悬挂着黄旗黄红绿带的南头水师。
与此同时,广东近海正有两支水师加速赶往南头。一支悬挂着黑旗黑带,另一支则悬挂着红旗红带。
陈镇国也是今早得知朱由榔召香山、虎门、碣石、柘林四寨水师前来南头的消息。他趁此整军备战之际,架空了一批靠溜须拍马以及军中关系上位的军官,换上了他的人。
不多时,便有两支悬挂黄旗黄红绿带的哨船从南头水师驶出,分头驶向香山、虎门两支水师。
哨船士兵在传达了陈镇国的意思后,黎世安、林宏皆将水师留在了江上待命,随后前往南头水寨。
南头水寨参将营帐内,黎世安、林宏分别找了把椅子坐下。
黎世安率先开口道:“林守备,谁命你带水师前来南头的?”
林宏是个直性子,而且他的官职本就低,自是有什么说什么,瓮声瓮气道:“卑职昨日接到圣喻,奉旨前来!”
“皇上的手谕?”
林宏点了点头,“是!”
黎世安没有再多问,刚才哨船上的士兵说柘林、碣石的水师也要来。照这样看,他们恐怕也是接到了皇上的手谕,只是不知道皇上召集如此多的水师做什么,最近海上也无甚大事发生啊?
不一会儿,碣石参将高正奇、柘林参将邓江也纷纷到来。
四人稍稍一交谈,黎世安便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邓江在众人中年级最大,摸了摸下巴两撮胡须,不紧不慢道:“皇上手谕既是将是将咱们召集到南头,想必南头参将刘贵应该知道不少消息,等下他来了,咱们一问便知。”
其余三人一致点了点头。
只是他们没能等来刘贵,就见陈镇国迈着大步进入营帐,在四人注视下直接与他们并排而坐,不待他们询问,便开口道:“诸位,刘贵已被撤职,南头参将由我暂代。至于你们为何来此,我也不知,我只是奉命行事,安心等待便可。”
“嗯?”
黎世安当然认识陈镇国,知道他是刘贵麾下的一员猛将,也因此更加不解,直勾勾盯着陈镇国道:“南头究竟发生了何事?”
高正奇见陈镇国如此无礼,目露不善,冷冷道:“我可从未听说过此事!刘参将在哪里?”
“你奉谁的命令?”邓江抓住好陈镇国话语中的关键,亦是逼问道。
“奉朕的命令!”
不等陈镇国答话,营帐外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进营帐内。
黎世安等人齐刷刷朝外望去,只见一气质不凡的年轻人在一群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簇拥下款款步入大帐。
“臣参见皇上!”陈镇国因早就猜到朱由榔的身份,率先回过神。
其余几人一时都呆了,愣在当场。
庞天寿见状,立时喝道:“皇上在此!尔等还不下跪!”
黎世安他们这才如梦初醒,一个个慌不迭代下跪参拜,“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临,罪该万死!”
“你们不是想知道刘贵的事吗?那就跟朕去校场吧!”朱由榔没有与他们多说废话,板着一张脸,语气冷淡。
朱由榔昨晚想了一夜最终还是决定亮明身份,不然他想要凭借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指挥广东水师根本不可能。
陈镇国立刻跟了上去,黎世安四人走在后面,脸色泛白,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安。皇上突然出现在南头,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直到这时他们才恍然大悟,想明白了皇上手谕的缘由,更令他们恐惧的是刘贵被撤职之事。
他们稍加一思索陈镇国之前的话,便想到了刘贵定是被皇上撤了职。刘贵究竟犯了什么罪?还有皇上为何要召他们来此?
不大的功夫,一行人来到了南头水寨的校场。
校场四周围着一排排士兵,中央十分空旷,远远望去只有一人跪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