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完,宋应星这才坐下。
宋应星落座后,他才发现徐骥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显得十分突兀,而且此人棕发蓝眼,虽然穿着大明服饰,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外国人。
宋应星刚才由于太过激动,并未注意到此人,询问徐骥道:“友安兄,不知这位是?”
徐骥一直忙于和宋应星叙旧,还未来得及介绍,抬手拍了拍额头,道:“果然是老了,竟然忘了给长庚介绍。这位是毕方济神父,乃是家父的好友,此次本是准备回澳门,听说我来梧州之事后,便一同前来,打算见识一番。”
明朝后期,来大明的外国传教士越来越多,宋应星也同他们交流过,对此倒也是见怪不怪。
宋应星歉意道:“神父,怠慢了!”
“不敢,在下不请自来,先生不怪罪就好。”毕方济操着一口流利大明官话,急忙回道。
宋应星命人搬来一把椅子,毕方济这才坐在徐骥身后。
安排完毕,宋应星开始进入正题,道:“诸位身旁的都有一本册子,乃是永明王编写的关于复旦学院的一些章程,诸位看看还有何补充?”
正所谓集思广益,这本学院章程是朱由榔根据自己的想法编写而成,但他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难免有所疏漏,或者考虑不周的地方。
“哦?”
众人扭头望去,果然在一旁的桌上看到了早已摆放好的册子。
陈弘绪第二次听到宋应星提及永明王,不自觉皱了皱眉头,他对大明宗室向来感官不佳。他一听是朱由榔所写,打心底里不认为这册子中有什么好内容。不过,为了宋应星的面子,还是准备草草看一遍。
可是,当陈弘绪看到第一句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见册子开头写道“五尺之童子,能诵数十篇,而小变其文,即可以取功名。”只此一句,便点出了八股时文之弊。
陈弘绪收起轻视之心,开始细细研读起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陈弘绪看完整篇册子,久久不语。这篇册子中的提及大明科举弊端以及提出的教学章程,完全超出了陈弘绪的想象。
大明如今道学弥尊,科甲弥重,点者坐讲心学,以攀援声气,朴者株守课册,以求功名。致读书之人,十无一二能解事者。能提出如此观点,有如此见识之人,真是出自大明宗室吗?
陈弘绪严重怀疑朱由榔是找人代笔了,这不可能是他自己写的,委婉道:“长庚兄,不知这册子是何人所写?我想当面拜见一番!”
宋应星以为陈弘绪刚才没听清楚,回道:“自是永明王所写,若是士业想要拜见殿下,我可以代为引荐。”
陈弘绪见宋应星还是如此,也不再避讳,直接了当道:“这篇文章大气磅礴,其内容更是见识不凡,若非学识渊博之人岂能写出?长庚兄可不要告诉我永明王有如此学识?”
宋应星听完陈弘绪的话,有些哭笑不得,道:“士业,我还能骗你不成吗?这真是永明王所写,难道你连为兄的话都不信?”
陈弘绪摆手道:“我自然不会怀疑长庚兄欺骗于我,如此看来是那永明王找人捉笔,骗了长庚兄。”
宋应星知道陈弘绪并非是有意针对永明王,而是对大明宗室不待见,为朱由榔辩解道:“士业未免以偏概全了,永明王绝非你口中所说之人,为兄曾和永明王多次交谈,永明王绝对是位胸有沟壑,睿智之人。顾小友、方小友皆见过永明王,你若还是不信可以询问他二人。”
陈弘绪见宋应星言之凿凿,不禁有些动摇,难道大明宗室真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扭头朝顾炎武、方以智望去。
顾炎武、方以智自是听到了二人对话,见陈弘绪望来,点头道:“先生说的不错,永明王绝非常人!”
两人言语中带着尊重,他们越是和朱由榔交往,越是能体会到朱由榔身上的不凡,不仅常常听到能令两人振聋发聩之言,而且做事更是雷厉风行。他们在朱由榔身上完全看不到半点儿宗室子弟中骄奢淫逸的影子。
陈弘绪听说过顾炎武、方以智之名,知道以他们的品性不会说谎,而且他还从两人的脸上还看到了对朱由榔的崇敬之情。
陈弘绪不禁对朱由榔开始好奇起来,若真的如宋应星所说,那这位永明王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陈弘绪暂且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合上册子,叹服道:“我完全没有意见,这篇章程将学院的课程安排的已经很齐全了,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将各科所需具体书籍罗列出来。”
这本册子中,朱由榔将复旦学院的课程设置为四大类,文事课、武备课、经史课、艺能课。
其中文事课分礼、乐、书、数、天文、地理等科;武备课分黄帝、太公及孙、吴五子兵法,并攻守、营阵、陆水诸战法,射御、技击等科;经史课分十三经、历代史、诰制、章奏、诗文等科;艺能课则分农学、水学、火学、工学、医学等科。
但是朱由榔并未将具体所学书籍罗列出来,朱由榔脑中可没有这么多古书可写,这项工作内容,自然留给众人。
徐世博这时也看完了册子,思考片刻后,开口道:“这本册子中的内容是不是太齐全了?”
“齐全还不好吗?”陈弘绪反问道,“其中皆是经国济民之学,多学些知识有何不好?”
徐世博摇头道:“四书五经,礼乐、象纬、医药、书数、法律、农桑、火攻、器制等等,这几乎囊括了九流百家之教,一个人穷其一生也未必学得完?”
宋应星解释道:“子谦多虑了,当然不可能让学子将这些课程全部学完,我们可以挑出一些课程作为必学之课,其余课程根据其自身兴趣让其进行选修。”
徐世博点头道:“如此便好,那在下也同意这章程。”
其余之人或多或少提出一些意见,有的更是建议剔除诗文学科,宋应星一一将其记下。
待众人发言完毕,宋应星望向一旁的徐骥,道:“友安兄,你觉得如何?”
徐骥感叹道:“没想到,当年家父一直梦寐以求的学院,会有实现的一天,夫复何求!”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廖英邦,突兀说道:“长庚兄,银子够用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