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过定惠院上了柯山,定惠院破落,山也不高,只见满山杂花之中山脚下有一株枝繁叶茂的海棠,旁边两处草堂,都用篱笆隔着。潘大临指着草堂说:“左边是我的,右边就是张耒的,他的处境太差,以至于郡守瞿汝文都怜其家贫,欲为其购买一份公田,以种植豆粟蔬菜等贴补家用,可惜张耒敬谢不取。”
潘大临说下去三人才知道,张耒虽为房州别驾,但作为逐臣,他不得住官舍和佛寺,只能在柯山旁租潘家老屋而居,好在这是潘大临的家业,名为出租,实际一月租金十文,要不是怕有人中伤张耒,连这十文潘大临都不要。赤柏子心中叹息,张耒终究只是个文人,比起苏轼太重视虚名,当年苏东坡在黄州也日以困匮,为此向郡中申请了公田数十亩,使得自己可以躬耕其中,后来凭着种田的收入盖起草屋数间,就是现在的东坡雪堂。
四人走进草屋,张耒不在,潘大临烧了水请三人坐下等待,自己匆匆去寻找张耒,一直等到日坠西山也没有见两人回来;好在赤柏子见机得早,自己采摘点野菜,让樊瑞烧鱼先把菜做上了,三人边吃边等。正在无聊,听得篱笆门拉开,有人吟诗道:“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声调高扬下,三人出门只见一僧灰袍草帽,手里拎着一个礼盒走了进来,看见惊讶的赤柏子僧人得意地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老衲吧,来,尝尝安国寺的千层饼。”赤柏子急忙施礼道:“大师何时到的黄州,真是巧了,早知道下午我就去拜访您了。”回头向樊瑞两人介绍这是玉僧智圆大师,两人跟着上前见礼。
智圆大师走近道:“我正在安国寺那里喝酒,听见潘大临到寺里找张耒,就先过来和你见面,一晃十多年没见了。”说着话,众人到了草屋门口,就听到远处传来跑步声。几人停住脚步回头一看,原来是潘大临气喘吁吁地回来,樊瑞急忙过去开门扶他过来;望着智圆和赤柏子询问的眼光,潘大临上气不接下气地摇摇头。
无人进屋坐下,潘大临方才好些,站起来拿碗倒水;智圆大师打开礼盒取出千层饼分给大家;张岑正准备接过来食用,被赤柏子阻止道:“我等刚吃过饭,大师和大临先用吧。”智圆大师一愣,随即笑道:“赤柏子,你不会对老衲都起疑心吧,难道东坡去后,我们就连一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赤柏子摇头笑道:“不是苏学士死后,而是他在世的时候对黄州我就没有了这种信任,只是我没想到来人是你。饼里应该是蒙汗药吧,大师毕竟不是做这种事的人,所以今天言行总有点别扭,动手。”智圆大师正在警觉,就听到潘大临一声惨叫,不可思议地望着穿过自己心脏的剑尖,是樊瑞下的手。潘大临的脸有点狰狞,问道:“为什么?赤柏子,你过来就是为了杀我的吗?”
赤柏子稳稳地点头说:“可以这么说,刚开始我并不能确定是哪一个人,只是我给潘大临看过病,他的手和你不一样,所以我知道潘鲠、潘大临、潘大观父子三人在十年前先后过世与你有关。你身怀武功是隐藏不了的,不要说是这十年练成的心法。”潘大临还想争辩,智圆大师扶他坐在书案前藤椅上问赤柏子:“你和孔清觉硬是忍了十年,还是最近才发现的?”
赤柏子摇头说:“贫道哪有那种等待十年的毅力,只因有个物件潘大临曾有言人在不离身,却在十年前托人送到下一位保管者清觉大师那里。这些年为了解惑,我们也派过几批人来查看,一直不得要领,贫道也是今天到了黄州才发现的,还有就是雪堂墙上有一段千年暮雪是新画上去的,可惜这位潘兄没有在意这些小事;”
智圆回忆一下,面色大变说:“是了,潘大临视苏东坡为圣人,就是墙壁磨损了,也只会按照原来的画卷修补,怎敢添一段新画抬高自己;可惜我们熟视无睹,只想着连潘大观也瞒过去了,其他人更看不出破绽,可惜没想到那两把机关锁的钥匙送去了白云庵,空耗了十年光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