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一章, 新年番外)
【新年番外】
十六周岁的沈问秋新年第一件礼物是一顶手织毛线帽,纯羊毛,浅灰和纯白两色。这是奶奶给他织的, 老款式, 特土气,但是保暖。
年三十的年夜饭没在家吃, 爸爸在五星酒店定了桌,请了相熟的家人亲戚, 占了一个vip小厅。
沈问秋穿件白色即膝的长羽绒服,外国牌子,款式剪裁原本挺时尚的, 但是一戴奶奶送的毛线帽,瞬间老土了, 背后看就像只大企鹅。
不过就算穿得再老气, 他生得俊朗可爱,又是个嘴巴抹蜜的男孩子, 走了一圈就得了长辈们的一圈夸奖,收了好多红包, 每个都是厚厚的, 他没拆开看,往兜里一塞了事。
小孩子们都坐不住。
沈问秋吃饱饭, 不耐烦听大人们胡扯天南海北的事,跟爸爸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弟弟妹妹他们一起去玩了。
爸爸跟周围人笑笑说:“瞧瞧他,都读高中的人了, 今年十六岁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就惦记着玩,没长大呢。”
沈问秋没听见, 哼唧两声,身后跟了一串以他马首是瞻的小朋友,一窝蜂地涌电梯里楼去了。
沈问秋被小孩子簇拥在中间,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好像是一群人里最大的那个了。
这让他有些发懵,明明在他的印象里,他好像还是跟在哥哥姐姐后面玩被照顾、被嫌弃的小跟屁虫,什么时候开始哥哥姐姐都长成大人,不再玩闹,而他被剩到现在,成了孩子们之中最年长的,似乎也在“不该那么幼稚”尺度边缘摇摇欲坠。
彼时,关于人生的话题对沈问秋来说太遥远,他暇深思,只是念头一闪而过,就被他抛之脑后。
小朋友们奶声奶气像是小鸟一样仰着头叽叽喳喳地问:
“小咩哥哥,小咩哥哥,我们玩什么啊?”
“玩鞭炮!玩鞭炮!”
“玩捉迷藏吗?我想玩捉迷藏。”
“我想玩木头人。”
沈问秋去商店买了一些比较安的观赏性的小烟花,逗得一群小朋友高兴地叽哇乱叫,但他开始望着烟火走神。
他渐渐觉得聊了。
他想到先前陆庸在给他讲金属燃烧火焰颜色时就用烟花打比方,他想,要是陆庸的话,能配各种各样的烟花颜色吧,比这要好看。
不知道陆庸现在在做什么……
陆庸和他说过,前两年他的爷爷也过世以后,他和他爸爸就不回老家过年了,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他们和老家的亲戚关系不好。
今年就原地在家过年。
沈问秋乎能想象来,那傻大个的两父子对坐一起年夜饭,添两盆硬菜,背景声音是春晚,吃完收拾碗筷,然后一起看节目,最后是十点睡觉。
他觉得陆庸好可怜,父子俩相依为命,还没有什么钱。他这边越是热闹,他就越觉得陆庸家里冷清可怜。
沈问秋看一眼手表,现在才八点半。
正好酒店离陆庸家不算太远,也不算近,大概三千米,有点远,只是靠走路的话,来回还挺难花时间。
沈问秋发愁要不要去找陆庸,心痒痒的,一时拿不定意。
他想去,跟陆庸一起玩多有趣,反正比陪一群挂着鼻涕虫的小毛孩子有趣多了。
太幼稚了。
这时,沈问秋的小表弟骑着滑板路过。
沈问秋眼睛一亮,手臂一伸人揪过来,问:“什么时候买的滑板?”
小表弟说:“我期末考试考了班第三,我妈奖我的。”
沈问秋揉他的脑袋,啧啧称赞:“不错嘛,酷啊!分我玩玩行不行?”
小表弟犹豫起来。
沈问秋说:“我我的遥控汽车借玩。”
小表弟这才答应:“那好吧。”
沈问秋一向是个爽快守信的哥哥。
沈问秋滑板骗了过来,拍拍小表弟的肩膀,指挥说:“哥哥有事要走来一会儿,看一他们,让他们受伤,也不好吵架打架,归指挥了!不要辜负我的厚望!”
不负责任地甩完锅,沈问秋就踩滑板一溜烟跑了。
有了滑板,赶路就快多了。
路没什么车,冬天的风夹着细碎雪花扑面而来,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畅快。尤其是在一个坡路,滑得飞快,像要飞起来,将一切的束缚都吹开,比自由快活。
如此吹了一路冷风。
等他到了陆庸家,才发现自己的脸和耳朵都被风刮冻得有点疼,身手脚却都热得厉害,如冰火重天。
沈问秋站在陆庸家门,看着紧闭的铁大门,抬起手要敲门。
还没敲,先觑一眼院子里,有灯光,但并不算太亮,冷冷清清,也没什么声音。
沈问秋这才记起来,自己兴冲冲跑过来前压根没和陆庸打声招呼。
平时的话就算了,大年夜的还这样好吗?沈问秋不禁犹豫起来,但来都来了,他还是敲了门,呼唤:“大庸!大庸!”
“啪嚓!啪嚓!”
“砰!砰!砰!”
周围烟花和爆竹的声响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沈问秋的呼喊乎要被淹没在其中,没有人回应他。
沈问秋摸摸后脑袋,现在脑袋冷来了。他觉得自己是个大傻子,为什么会一时冲动地就狂奔过来呢?……大过年的,他还骚扰陆庸,真是没礼貌。
明天也可以见啊。
“咔噔。”
“咣,吱——,嗙。”
陆庸家的门是一扇又厚又沉的大铁门,里面了好道锁,要打开麻烦,金属门发沉稳清越的声响。
陆庸披着光为他打开门,见到他,表情像在做梦一样,憨憨傻傻地笑起来:“来啦?”
也不问是怎么回事。
就好像一直在等沈问秋一样,一副理然的态度。
陆庸时的目光格外滚烫。
沈问秋只被看了一眼,就感觉脸被烫到了。
陆庸摸摸他的肩膀:“快来吧,还在雪,落在的衣服都化湿了。”
沈问秋扶了扶自己的帽子,说:“看我的帽子……”
他想说这帽子老气,还没说半句,陆庸已忙不迭地复读机式回答:“可爱,可爱。”
沈问秋语:“……我是想说这是我奶奶织给我的,款式好土哦,她也有一顶一模一样的。”
陆庸愣了,绞尽脑汁,又说:“不土啊,可爱。戴着就可爱。”
句句发自他的肺腑真心。
了屋。
陆爸爸见到沈问秋来了,可高兴坏了,沈问秋前,屁股一撅,手一拱,有模有样地说:“除夕快乐!新年快乐!祝叔叔来年生意兴隆,发大财啦!”
陆爸爸笑得眯起眼睛:“谢谢小咩,谢谢小咩,我给准备了红包的,不过没想到今天晚就来了。等叔叔去找一。”
说要,陆爸爸屋拿红包去了。
陆庸点心盒子推到他面前:“吃糖。”
沈问秋手套摘了,剥了个酒心巧克力塞嘴里,脸颊鼓起来:“我过来之前在干嘛?”
陆庸答:“吃饭,看晚会。”
沈问秋乐不可支:“哈哈哈哈。”
陆庸纳闷:“笑什么啊?……我陪去玩,买炮竹。”
沈问秋笑得眼睛亮晶晶的,说:“不用啦,我们看电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买鞭炮哄我?家杂物那么多,万一引起火灾可就不好了。”
陆庸注意力落在他的耳朵,耳朵红彤彤的。刚才门光线不到,门后光一照,他才发现沈问秋多漂亮,雪腻的脸庞,鼻尖红红的,脸颊也红扑扑的,太可爱了。
沈问秋坐来,在温暖的室内待了一会儿,他被吹冻的耳朵开始作痒,忍不住挠了两。
陆庸说:“痒吗?一路被风吹冻着了。”
沈问秋继续挠:“好像是的。忘了戴护耳了。”
陆庸问:“怎么不帽子往拉一拉盖住耳朵?”
沈问秋坚持说:“那样丑啊。”
真是个臭的男孩子。陆庸想,去给他找冻伤药了。
陆爸爸回来了,给沈问秋一个红包:“叔叔给的,祝来年学业步,天天开心!叔叔没什么钱,不要嫌弃哦。”
沈问秋眼角眉梢都是暖融融喜气:“谢谢陆叔叔!拿了叔叔的红包,能让我能学到叔叔的勤劳勇敢就好啦。”
陆庸也找到冻伤膏回来,挤来,给沈问秋擦耳朵,指尖捏着沈问秋的耳垂轻轻揉捏擦拭药膏,柔软的触感让他脸红。
沈问秋说:“干嘛啊?像是羽毛挠痒痒一样,那么轻,这样摸得我更痒了,我自己擦吧。”
陆庸有点不舍,又松一气,药膏递给沈问秋,让他自己擦。
陆庸说:“这个药膏好用的,我被冻过好次,擦一擦药就好了。”
但他那都是大冬天干活,哪像沈问秋,被风雪多吹两就差点受伤。
真是个娇嫩的小少爷。陆庸腹诽。
两个人坐在一起看电视,连节目都变得更有趣了,看到十一点多,沈问秋看着看着,打了好个哈欠靠在陆庸身睡着了。
陆庸遐思起来:沈问秋今晚会在他们家留宿吗?
虽然离谱,但他还是忍不住考虑起可能性,再想,这样一来,就好像一对新人在结婚前去某一方家里过年啊……
沈问秋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吵醒,沈问秋接起电话:“喂?……爸爸……哦,我在陆庸家。”
“为什么……没什么为什么啊,就是觉得挺近的,顺路去拜个年。”
“我不小心睡着了嘛,正打算回去呢。好了好了,对不起,爸爸,但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弄丢吗?”
“那过来接我呗。”
还是要走。陆庸遗憾地想。
已经接近十二点。
十一点五十六分。
沈爸爸开车过来接乱跑的宝贝儿子。
陆庸送沈问秋门,他脑袋抽了一,说:“等等。”
沈问秋:“哦。”
陆庸取来自己的毛绒耳套,给沈问秋戴,沈问秋眨眨眼睛,笑了:“傻不傻啊?我坐车回去,不会再被风吹了。”
陆庸这才反应过来,沈问秋说:“没关系,就送我的新年礼物了,谢谢大庸,我喜欢。”
他们慢悠悠走到门。
路过邻居家窗户外面,传电视里的声音。
“新年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
“三——!”
“二——!”
“一——!!”
“嗖——啪嚓!”
烟火蹿高空,绽开,照耀炫目瑰丽的光,依偎映照在沈问秋的脸庞,可爱到让陆庸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沈问秋双手插兜,站得并不端正,像是想起什么,转过来,眸中似含笑带梦,望向他:“新年快乐,大庸。”
春天还没来,天飘着雪,陆庸却觉得心满树的花开了,他也笑起来,温柔地回答:“新年快乐,小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