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军汉城驻防营是由颜思齐第五师抽调组成的,战斗力很强,但是没有重火器。政变时他们在城外的操场训练,因此政变者成功地夺取王宫后,立刻将汉城全城封闭,全部朝鲜守军上城墙防守。
政变发起的同一时刻,留在城内营房的一哨中华军守军被十倍于己的朝鲜军突袭。由于事发突然,中华军驻军疏于防范,结果是一百多名中华军汉城驻防营士兵被杀被俘,储备在营房中的弹药辎重,包括数百枝新式燧发火枪全被朝鲜军队夺走。
汉城驻防营在汉城城外的部队没有去攻城,而是夺占了朝鲜军汉江北岸炮台,在此地构筑工事打算长期死守待援。一名忠于光海君的朝鲜禁军军官为中华军汉城驻军传递求救信,化装潜行到了平壤府,结果发现这里的中华军也被朝鲜政变部队包围了。
汉城政变的同时,平壤府的朝鲜驻军也突然袭击了中华军和中华公司驻地。
自从中华公司逼迫朝鲜王国签署了通商条约后,平壤是中华军在朝鲜北方的最重要据点。
此时的平壤城池分内城、中城、外城、北城四部分,内城北端有北城,南有转锦门,北有玄武门。这个面积不大的北城在三年前被中华军完全占据,所有本地土著一律不许住在北城范围内。中华军驻军营房和中华公司商馆等都在北城,城墙都被加固加高,安置了大炮和几架“雷击蜂窝枪”-手动机枪。在北城玄武门上,中华军还构筑了城堡式的炮台。所以,中华军在平壤的驻军和公司职员及华商移民,在朝鲜人突然发难之时,基本上都及时躲进了营房和商馆内,还通过大同江水路及时派人发出了求救信。
此时,八旗余部和蒙古科尔沁部正在骚扰辽东北部铁原等地,赵铁、颜思齐以及中华军辽东行军道的主力都在前线,大规模出击东蒙古草原的战役正在策划中。
因此首先对朝鲜政变做出反应的是海军北洋舰队。不过,他们的主力大半都在长江沿线,所以,陈衷纪才会在第一时间接到了辽东及北洋舰队的求援信。
按照尹峰规定的中华军军法制度,各个单独的战区司令—所谓“行军总管”,是不能擅自调动兵力超越自己的战区出击的。只是江南战役有北洋舰队的战舰划归江南行军总管指挥,那么北洋舰队在紧急情况下,要求所属战舰归还建制,应该也是合理的。陈衷纪现在就面临这个问题:由于朝鲜政变,江南战区的作战力量有相当一部分必须北上,江南战区必须停战了。
当晚,曾岳、陈衷纪、罗全修三人商议决定,把问题上交最高决策者。第二天晚间,停泊在镇江的通讯舰离开码头,飞速向长江口驶去。同时,五只信鸽向台湾方向放飞出去。
中华军一旦停战撤兵,大明钦使就去台湾岛谈判—双方的谈判僵持在这一关键点上了。曾岳等人很是郁闷,招抚谈判的主动权终究还是没能完全掌握住。能解决这一谈判僵局的,只有尹峰的决策。
其实,陈衷纪在向台湾发出信件的同时,已经开始布置逐步撤军的计划,同时还让五艘北洋舰队的三桅巡洋舰返回旅顺口,归还给北洋舰队指挥。
除武昌城、芜湖、湖口、安庆四个战略要点以外,中华军已经开始从长江沿岸各城市撤离。不过,对金陵城的包围圈并未撤销,巡弋在长江上的中华军战舰,还时不时地向金陵城开上几炮。
徐光启也做出了点缓和姿态,与盛以弘联名以江南总督名义对长江沿线明军发出命令,要求暂时停止与中华军作战—虽然,明军在整个战争期间的主动出击次数屈指可数。
等待台湾传来反馈消息起码还得二十天,而大明使团四十多号人一直被关在织造府衙门内,确实也不合适。
于是,在暂时停止谈判的第二天,中华军派人上门通知大明使团:允许他们出门自由活动,只是每次出门的人不许超过十人。当然,徐光启、盛以弘等招抚钦差可以随意上街活动。
他们走上苏州街头时,身前身后总是会有十多个中华军士兵随行。不过还好,这些士兵仅仅就是随行而已,并不干涉徐光启等人的行动。甚至当徐光启提出要参观中华军军营时,负责使团安全护卫的中华军军官也没有反对。
中华军解除了对大明钦差使团的禁足令后,大明使团成员上街时一开始还是小心翼翼的,不过他们发现苏州市面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海寇的影响,各处集市买卖交易兴旺,各家织户-丝织作坊全力以赴地开工,在为中华公司生产出海贸易的丝织品。以华兴联号为名开设的大型棉纺、丝织工场也在开工招人,那些以打短工为生的农民、苏州的织工排着队在等待干活。
大量的海外商品也在苏州各处商铺上市,来自南洋的交趾绢、玳瑁、龟筒、翠羽、鹤顶、琉璃、楠香、沉香、速香、檀香、鹤卵杯、燕窝,来自西洋的西洋布、吉贝布、银钱、眼镜、金钢钻、西国米。
极为珍贵的有来自非洲的犀角、羚羊角、象牙、琥珀,来自西亚阿拉伯的安息香、麝香、乳香、丁香、片脑、蔷薇水、苏合油……还有公开买卖的日本货--倭屏风、倭刀等。
也有标明了是中华公司工厂出产的白砂糖、铁器、铜器、自鸣钟、玻璃镜、嘉文席、藤花簟,产自台湾、海南以及吕宋岛、爪哇岛的鹿角、獭皮、马尾、孔雀尾、黄蜡、白蜡、花梨木、乌楠木、苏木、棕竹、科藤、藤黄、没药、血竭、芦荟、胡椒、孩儿茶、蟹肉、波罗蜜、椰子……这些东西绝大多数是大明钦差们从未见到过的,有些甚至听都没听说过。使团中有些官员不由地后悔没有携带足够的金银来苏州,这里的东西质量好不说,而且量足、价钱便宜。同样的这些海外货品,放在京师买卖,价格起码上涨数倍。
最让袁崇焕和锦衣卫千户张叶吃惊的,是那些中华公司工厂出产的铁器铜器,大多是家用器具,精良程度堪比大明皇家御用品,刀具的质量也堪比明军京师三大营的最上乘武器。
让徐光启比较震惊的,是中华军对苏州城的管理。这里有新组建的城管保安队以及税务官,代替了原先大明官府的衙役胥吏,职权分明各司其职;对市场贸易收税,也维护市场秩序,原先在苏州街头制造混乱的“打行”黑社会组织全部被镇压,欺行霸市的地痞流氓消失无踪。
中华公司在此地充分体现出以商业为主的特色,苏州城南在这几个月内已经形成了几处专业性的市场:棉花、丝茧、粮食、水产等等,特别是大量爪哇、台湾、暹罗出产的大米冲击江南粮食市场,使得江南粮价大跌;普通小自耕农把余粮出售赚不了什么钱,只能自家食用,为补贴家用,这些自耕农纷纷在农闲季节来城里打工赚钱。
在丝织作坊方面,中华公司打破了行会行规的限制,有了统一的生产购销一体化的机构。中华公司的工场,突破了作坊规模人数的限制,同时有五六百人在一齐干活,上百台织机一齐开动,嘈杂的织机声传出一里开外。由于苏州地处平原,没法用水力驱动机械,中华公司工程部正在这里试用一套使用毛驴、黄牛、马匹的畜力驱动机构。看起来简单的机械,却蕴含着数学、物理原理,大明钦差使团之中,只有徐光启和他的学生们才能理解这些畜力机械的科技含量。
徐光启一直在提倡推广《几何原本》,想让中国数学水平跟上世界先进潮流,可惜一直曲高和寡。整个大明朝廷,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理解现代科技的精髓:公理化的数学知识是先进科技的基础。徐光启看着眼前的畜力机械驱动的纺织机,叹息了一声:设计和制造这样的机械,不是单纯手工作坊能够达到的技术水准。徐光启深深地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大明朝似乎在各个方面,都已经开始落后中华公司。
徐光启和袁崇焕等几人已经感觉到中华军对待他们的态度已经改变,原先直白蛮横的武力炫耀,似乎正在变为一种较为柔性的,在经济管理、施政能力上展示实力。
解除禁足令几天后,大明朝廷招抚钦差来到苏州城北的中华军军营参观。这是袁崇焕怂恿徐光启的结果。
袁崇焕这几日没有跟着徐光启去考察苏州百姓民生,而是一心想去中华军军营打探情况。他身后一直跟着几名中华军士兵,还有一些便装的不明身份者暗地里跟踪他。袁崇焕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打探到中华军军营的消息,连远远地看一下都会被人盯上。最后,袁崇焕鼓动徐光启,直接对护卫的中华军军官提出:钦差大臣们想去军营参观一下。
原以为这个要求会有些麻烦,没想到中华军那名小军官立刻点头答应了,只是说今日来不及通知军营,无法办理军营通行证,所以只能明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