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卡卡卡!”这是手动连发枪的机关发出的声响。
“呯呯呯、呯呯!”连串子弹被雷汞发火药击发后扑向前方,将迎面而来的八旗骑兵无论人马一律打翻在地。
南北两翼炮兵阵地集中火力射击冲向中线的正白旗、镶白旗部队。阵地上分两列列放大炮,前排是密集排列的中型野战炮,用来打实心弹和霰弹;后排是炮口略微上扬的开花榴弹炮。在胸墙工事后及赫图阿拉城墙上,还分别布置了五门重型臼炮。
颜思齐、曹泰、张盘等中华军军官都低估了八旗兵攻击的规模。努尔哈赤一下子就释出全力,依仗人数优势全面进攻。这使颜思齐事先布置的各种火器依次射击的计划落空,不得不把提前使用上了速射火器。
虽然速射枪的突然开火将中线冲击的八旗兵们挡住了,但是南北两翼的八旗兵们都迅速迂回包抄过来。八旗兵至此为止,尚未有人临阵退缩,严格的军纪和多年的战斗经验,使得八旗士兵们迎着子弹、炮弹而上,成堆成堆地被打死,却基本上无人退缩。倒是很多战马被大炮声、爆炸声惊吓,成群结队带着自己主人四散狂奔,冲乱了自家冲锋的队形。
从北到南,数里长的中华军胸墙阵地已经完全被硝烟遮蔽,缓缓滚动的硝烟中闪动着无数火光,无数子弹从硝烟中飞出,将前方挡路的人或者动物无差别地打穿。
镶蓝旗、正蓝旗由敌方南翼空心方阵前方斜刺里穿过,莽古尔泰亲自带领万余骑兵迂回到了第五师一团的侧后。中华军的空心方阵四面吐火,枪炮齐鸣,如同浑身长刺的刺猬。在南翼,早有防备的张盘指挥南堡垒临时炮台开火,迎面用霰弹的弹雨欢迎莽古尔泰的骑兵。南翼炮兵阵地及时转回炮口,向莽古尔泰的大队轰击。
正蓝旗从第五师一团方阵周围穿过,忍受了无数子弹炮弹的横击,伤亡巨大,却一头撞在南堡垒的预备队防线上。
张盘把积极请战的骑兵旅副旅长德意志人罗得.埃贝尔,重骑兵营营长安德烈都劝走了,翻身命令部队在堡垒上保持连续射击。跟着西路军骑兵来到东路军的郑芝虎这段时间一直是联络官身份,在西路军骑兵增援部队和颜思齐大营之间跑个不停,他以自己豪爽大方的性格,和东路军的各级军官全都混得很熟。
此刻他也在女墙后举枪射击,只是他拿着的是一杆特种营专用的线膛枪。
一边射击他一边大声问张盘:“张大哥,骑兵还不出击吗?”
张盘立在那里注视着战场,大声回答:“还没到时候!”
在南翼空心方阵及南堡垒之间,狭窄的两百多步田野阡陌,现在简直就成了地狱。在霰弹、开花弹、火枪子弹的两面夹击下,莽古尔泰的正蓝旗兵像是秋收时的田野中的麦子,一排排倒了下去。
莽古尔泰残暴、好战,悍勇嗜杀,但是他并不愿意自己的正蓝旗兵力毫无意义地全部死在这个血与火的甬道中。他发觉了自己的愚蠢,迂回攻击的正蓝旗兵马在这个甬道中遭到两面的火力屠杀。满洲骑兵引以为傲的骑射战技在这里根本没有施展空间。以血肉之躯硬扛铁与火,实在是毫无意义。他赶紧下令前队撤回,全军向南转向。问题是此刻枪炮声震天,命令无法传递到各牛录作战单位中。
最终莽古尔泰只好舍弃前队四个牛录千余人,带着后队撤退。冲得太靠前的正蓝旗四个牛录闯到了胸墙工事附近,被中央战线的中华军各团预备队迎头痛击,几乎全部被打死。
八旗兵由莽古尔泰开始,冲锋的浪潮开始后退了。中线前锋正白旗、镶白旗部队实在吃不消速射连发枪的炙热火力,成片成片地被白白打死,却无法伤及对方一根毫毛,这样的仗八旗兵从来没打过。
几乎没有人能冲到胸墙工事前的五十步,八旗骑兵的弓箭理应在100步距离**出才能有最大效果,只是在这样的硝烟弥漫、看不清对方目标的环境下,八旗兵只能是漫无目标地向前上方空中攒射,期待抛物线原理能帮助他们杀伤敌人。
中华军在胸墙后排列成四排,前两排放枪,后两排装弹,互相配合把装好弹药的枪支递交给最前方的弟兄,然后向前射击。前排火枪手几乎能达到每分钟10发的射速,加上各团团属轻型炮的霰弹轰击,雷击蜂窝枪的连续扫射,使得冲锋的八旗兵前几排人马在短时间内全部被打翻在地。中华军步军战士大多数也是头一回看到如此规模的骑兵集团冲锋。一开始他们也是心惊胆战,在严格军纪驱使下立在胸墙后坚持射击。随着战局的逐步展开,他们开始对自己部队的战斗力信心大增,长期训练形成的作战技能发挥到极致。一些辽东新兵打得十分积极,急于复仇的几个辽东人哨队主动从胸墙后出击,被中华军前线军官好不容易才拉了回来。
八旗兵前锋线死伤殆尽后,堆积起来的人马尸体成了后续部队的最大障碍,使得他们放慢了前进速度,结果更加容易被子弹打到。
皇太极和杜度都在后续部队中指挥,见此情景,不顾努尔哈赤还没下达命令,直接指挥部队后撤。
北翼的代善、岳托父子俩遇到的麻烦更大,在密集火力下冲击赫图阿拉城墙完全是一场自杀式冲锋,城头千斤巨炮的轰击一次就能屠杀百余八旗兵丁,重型臼炮的开花弹往往能在密集人群中制造出血肉大坑。察哈尔蒙古骑兵率先逃跑,他们本来就没多大的斗志。接着,正红旗、镶红旗部队也只好撤退,一直退回到了苏子河南岸的树林中。
……
被乱箭射伤的中华军弟兄陆续被送到南堡垒。张盘此刻忙着调度人马,把预备队的重骑兵营调出堡垒,作为预备队的第五师二团和水手陆战队开始在堡垒外列阵。颜思齐带着自己的南洋亲卫快马赶来,找到了张盘。
“张老哥,鞑子兵第一阵被打退了,后面的战事会更加激烈,他们一定会向我军后方迂回。我军的后路就全靠你了!”
颜思齐指指身后:“看见没有,二十架雷击蜂窝枪拨给你指挥。注意,骑兵没有命令不许出动。”
张盘挺身敬礼,大声道:“颜总管,给我指挥骑兵的全权。努酋作战一向狡猾多变,正面攻击不利,鞑子兵下一步的攻击重点必定是我这里的南堡垒,我军反击的机会也在此。”
中华军步军部队中,骑兵部队本来就是直属老营的。张盘这样的建议是在要求越权指挥。
颜思齐看着张盘,眼神之中满含森严杀气。
“好!什么时候反击,由我决定。什么时候用骑兵,你来决定。”
颜思齐实际上并不放心让张盘来决定反击的时刻。颜思齐的战场感觉向来很好,善于把握时机突出奇招,他也有这样自信的理由:历次中华军战事中,他从没错过扭转战局的时机。
张盘立刻立正敬礼,一句话也没说。
颜思齐返回中央阵线时,呵呵一阵笑:“好一个辽东书呆子,看你如何行事。”
……
八旗兵第一次总攻击,死伤在阵前的人马超过了一万。努尔哈赤看着血流成河的战场,心痛如刀绞。这些战死在赫图阿拉城周边的八旗子弟,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百战勇士,是他四十多年征战生涯中最大的成就。这些八旗子弟是后金国的支柱,如今却毫无意义地被火器打死在自家家门口。
努尔哈赤在此刻仍能保持理智,并没有责怪率先撤退的莽古尔泰、皇太极等人。
“大家休息片刻,然后正白旗、镶白旗正面佯攻,镶蓝旗、正红旗为主力,南北两翼迂回到长蛇阵后方去。其余部队,配合作战,牵制前方海寇军主力。敌军火器厉害,不要正面冲击,采取迂回攻击之策。”努尔哈赤简单地说完,见众人默默地领命而去,不再有以往争相表功、大发豪言壮语的表现,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冷笑一声道:“正黄旗、镶黄旗全军上马,准备跟着我向海寇军南翼方阵冲锋!”
今年三十一岁的阿巴泰忽地从努尔哈赤身后站出来:“父汗,让孩儿替您冲锋吧。
阿巴泰是努尔哈赤第七子,母亲事地位低下的努尔哈赤侧妃伊尔根觉罗氏,初受台吉,履从征战,战功卓著,自视甚高,但由于是侧妃所生,在兄弟中地位比较卑微,论功行赏往往得不到公平对待,经常满腹牢骚。此时他是努尔哈赤“巴牙勒”亲卫兵的都统。
正黄旗、镶黄旗在第一总攻时,一直作为总预备队没有出击。努尔哈赤手下4000名最精锐的巴牙勒兵也没有出动,而现在努尔哈赤要亲自出击,巴牙勒兵必定要跟着。努尔哈赤看着这个平素不怎么喜欢的儿子,慈爱的目光一闪而过,正色道:“此战决定我爱新觉罗家族的生死,我们爱新觉罗家的汉子都不能退缩 。跟着我一起来吧!”
……
忙碌的中华军后方阵地中,郑芝虎押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前往南堡垒。他大声咒骂着、用鞭子驱赶着这些人运送弹药,一些受伤的人也被逼着去推大车,运送大量从赫图阿拉城内拆出来的门板等木料。
张盘正在紧张地布置后卫阵地,利用一切手头能搞来的木材、砖块沿着南堡垒墙角构筑胸墙工事。
“郑老弟,这些人都是辽东汉民,全是老幼妇孺,还有这些都是受伤的人,他们干不了活的!”
张盘见郑芝虎正驱赶那些人干活,立刻上前劝止。这些被郑芝虎从大营中赶出来干活的汉民百姓,是八旗子弟属下旗庄的汉民农奴,专门为八旗种田,大半是被八旗从辽东各地俘虏来的,另一些则是很早就投奔了努尔哈赤的汉民。那些受伤者是古勒寨之战中,和八旗兵一齐顽抗的原汉人,是被编入八旗牛录之内的汉民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