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峰穿着全套铠甲,站立在城门之上,第一次看到骑兵集团冲锋的威力,不由得咋舌不已。八旗骑兵死战不退,不顾伤亡地冲锋,已经出乎了他和部下们的预料。虽然他集中了这个时代最密集的火器火力,却依旧让八旗兵们突进到了胸墙工事前。
临时布置的鹿砦和拒马木并不能抵挡多久,冲在全前面的八旗披甲骑兵不断在弹雨中到地,但是更多的镶蓝旗骑兵从硝烟中出现,扑上前去冲开拒马、鹿砦,拼死相胸墙工事冲来。
杨大成挥舞着一杆燧发火枪大叫:“总统领!开火吧!”
尹峰咬咬牙,一挥手,三十里铺城寨的墙垛口出现了十门千斤重炮,同时有无数的手雷被抛了下去。
镶蓝旗骑兵主力在冲锋时努力避开城寨方向,在城寨前方50步处分成了两路扑向城寨两翼的胸墙工事。而城楼上的大炮猛然打响,近千斤铁砂铁块拦腰扑向镶蓝旗骑兵,将正在冲击胸墙的骑兵如秋后落叶般纷纷打下马来。
胸墙后,张盘作为第二师杨大成亲卫营的新兵,还是只能干苦力的活:因为他不会使用燧发火枪。他有一阵子给炮兵们搬运炮弹,见那些炮手拿着什么“炮弹远度比例表”、“炮弹高度表”和“炮弹起止所行顷刻秒微之表”等纸张,不断地调整炮口俯仰度,更加把他搞糊涂了。张盘在明军中自诩是文士出身,多少还是有点清高自傲的,如今在中华军中却成了不会放枪、不知道怎么开炮的废物,所以他所在第二师师长亲卫营第一哨的哨长只好分派他当苦力--搬运弹药。
尹峰让金尼阁翻译了一些西方实用弹道学的内容,如“求不拘何炮之弹、弓之箭等至远步几何”,“求勿论炮之弹、弓之箭各本道内空中所行最高系步数几何”,并且在军校炮兵科教学中教授学员“炮弹行空中顷刻秒微表说”等内容。相应的,炮兵部队每个哨队都配发有“炮弹远度比例表”、“炮弹高度表”和“炮弹起止所行顷刻秒微之表”三个数表及其使用说明。这些炮兵实用技术相当系统地记载了西方弹道科学的最新成果,还有中华军兵器研究部中国工匠们的摸索研究成果。
炮手们普遍使用一种计量仪器“炮规”,炮手可以按照每门炮身上刻着的“炮表”,在实战中进行瞄准射击。炮手们都是经过军校炮兵科专业学习的,他们能在任何情况下,经过计算或使用比例方法,推算出每一发炮弹所能发射的高度和距离。能培养这样的炮手,生产这样的大炮的地方,除尹峰统治区的中华军校以外,在全中国别无第二家。
火枪射击开始时,震耳欲聋的炮声和枪声一时间把他弄糊涂了,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周围的中华军步兵以十人为一组,在一名什长指挥下分成三个战斗小组,依次开枪射击,动作麻利迅速,井然有序。在八旗兵的弓箭能够射到胸墙工事后,这些士兵对纷飞的箭矢视如无睹,以一种可怕的冷静继续干自己的活:向敌人射击。
不断有步军弟兄中箭,只要没有射中要害无法动弹,这些受伤的中华军士兵仍旧坚持作战。
张盘在第一波箭雨射来后,就躲到了胸墙下不敢抬头。
一名年轻的小个子中华军士兵在他头上放枪,收枪装弹药时发现了他,一边手上不停,一边对他高声喊着什么:周围各种火器声音太响,张盘听了一会才明白过来。
“……喂,说你来着!你这个新兵躲这里干啥?”
小个子士兵一脸的麻子,年纪比张盘小,听口音是山东人。
张盘想说自己不会用火枪,见大家都挺直腰站立着不避箭矢坚持放枪,不由地觉得很难为情,咬咬牙站立起来:“我去搬弹药!”
他向胸墙工事后面的弹药车跑去。
正在这时,城寨上惊天巨响连片响起,周围像是猛然刮起了大风一般,嗖嗖嗖……无数的霰弹弹片从他头顶飞过。胸墙外响起了一片 “噗噗噗噗噗噗”无数弹片打入人体的声响,然后是人声惨叫和战马的悲鸣连成一片。
“上刺刀!”
胸墙工事内“上刺刀!”的口令声响成一片,不断有各级军官重复这道命令,每一名中华军步军士兵都从腰间抽出卡座式刺刀,在枪口上装好后,举枪向正上方斜着挺起。
张盘才跑了几步就被他的什长拉住了,那瘦长精干的闽南籍什长把一杆上好刺刀的燧发火枪递给他:“会用长矛吧?”
张盘接过枪,点点头。
什长推了他一把:“把这枪当做长矛使!懂了吗!站到队列中去,看见敌人战马就刺,快!”
张盘浑浑噩噩地站到了步军弟兄们中间,眼前一片硝烟弥漫,根本什么人也看不清。
忽然,连串的爆炸在他眼前发生,爆炸的气浪夹杂弹片和不知所以的小东西,嗖嗖地从他身边飞过。张盘被手雷的爆炸吓了一跳,本能地要往后缩。他的背脊被一只手挡住,那闽南籍的什长阴沉的声音从他脑后传来:“不许退后!”
暴雨枪的子弹射击声依旧还在响,两翼炮兵阵地的炮声似乎已经停止了,胸墙工事后的轻型野战炮的炮手们正在忙着装弹药。八旗兵射出的弓箭稀稀拉拉地落在工事附近。
突然,一骑战马带着一名蓝色头盔的镶蓝旗披甲骑兵突出了硝烟,一下子连人带马撞到了胸墙工事上。没等张盘张口喊出什么,无数的镶蓝旗骑兵从硝烟中突出来了!
中华军阵地中传出一声声命令:“冲啊!”
张盘张口结舌地看到和自己站在一齐的中华军步兵弟兄们同时挺起枪,对着敌人的战马刺了过去。
骑兵对有着依托野战工事做防御战的敌人发起冲锋,就是要靠速度和冲击力来打破敌人的防御圈,然后靠后续部队连绵的冲击力击垮敌人。
镶蓝旗骑兵吃亏在一路上遭遇了无数次火器袭击,队伍早就散乱,而骑兵冲锋最首要的因素:“速度”,在到达胸墙工事后就已经无形中消失了。如同失去气势的海浪,镶蓝旗骑兵在冲击胸墙工事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再加上胸墙工事有三四尺高,失去速度的战马不一定能跨越,因此冲进工事内的镶蓝旗骑兵稀稀拉拉只有几百人。
于是,中华军步军刺刀如林地发起反冲击时,那些在胸墙工事附近的镶蓝旗骑兵立刻遭遇重大伤亡。张盘被裹挟在弟兄们中间,看到那八旗兵的身影,热血冲上脑子,大吼着端起刺刀冲了过去,一下就将刺刀扎入一名镶蓝旗骑兵的腰部。他的什长替他挡开了那名垂死骑兵的大刀,在他脑后大喊着:“不要逞英雄!和弟兄们保持一条线!”
阿敏和他的镶蓝旗部下也被中华军的刺刀冲锋吓住了:他们从来没想到,这世界上还存在有敢于向他们的骑兵队伍发起冲锋的步兵。
镶蓝旗聚集全军主力发起的宏大骑兵集团冲锋功亏一篑,在最后时分被中华军反击赶出了胸墙工事。
这时,有一些布置在胸墙后的拉发式青铜野战炮已经重新装填完毕,又开始开火了。
同时,转到环形防御阵地后中华军骑兵旅又杀回来了,向镶蓝旗的两翼包抄过去。
阿敏被他的戈什哈拼死拉回到了后阵,一名甲喇额真(都统)对他大声喊道:“二贝勒,海寇军在偷袭我们大营!”
阿敏两眼血红、面目狰狞环顾四周,他的戈什哈们和部将纷纷避开他野兽般的眼神。
前方,他的大队骑兵已经陷入与敌方的肉搏战中;后方大营却正在冒烟,眼见是遭到突袭了。
“吹号,让前军撤下来!”抽调五个牛录,迅速去夺回大营!”
“贝勒爷!不好了!”
一名镶蓝旗固山额真骑着战马浑身浴血地跑了过来:“贝勒爷,他们的重骑兵上来了!”
“什么!”
阿敏转头看去,中华军重骑兵营形成一道铁墙,势不可挡地将挡在他们前方的镶蓝旗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重骑兵是从海滩方向斜刺里冲进镶蓝旗骑兵集团中去的,可以说正好打在镶蓝旗骑兵集团的的腰眼上。
此刻,阿敏的部队南边遭遇中华军步兵、骑兵的反冲锋;在西边遭到中华军重骑兵的重击,同时那纷飞的霹雳火箭还在无差别不加选择地落在他们头上爆炸;后方大营的火光冲天,阿敏咬牙切齿,一时间却是手足无措。
镶蓝旗骑兵在三十里铺遗尸近五千具,被中华军步骑炮三军种联手打败。水手火枪队抄了阿敏的后路,将阿敏这大半年抢掠辽东的收获全部付之一炬。
败退的镶蓝旗溃兵被中华军骑兵追杀了一路,前方还有水手陆战队挡路……阿敏带着残兵败将道复州城下时,发现复州已经被中华军水手陆战队从海上登陆收复,于是,他接着逃跑,一路被中华军追杀,最终能逃出生天回到海州、盖州的镶蓝旗士兵仅仅只有不到100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