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杨镐在朝鲜战场上已经显示过自己在军事方面的无知,这一次依旧让他统率全军,这是明朝廷诸官僚内争的结果,各方势力平衡后推出半退休状态的杨镐来统兵。
文人统军是明朝的传统,武官无获实权作主帅的可能。大凡武官掌握万余人的部队,最多兵力不超过20000,即为登峰造极。指挥更大的兵团,必定是由文官来统领,武官统领大兵团作战是明朝制度所绝不容许的。
尹峰等中华军诸将领在听说了杨镐写信给努尔哈赤的情节后,多半不相信是真的,或者以为杨镐是故弄玄虚迷惑敌人。但是,杨镐虽然没有把明军准确的行动日期告诉努尔哈赤,但是他把明军即将出兵和相关行军安排通知了敌军总指挥。其实,搞清楚杨镐是否在故弄玄虚,只要努尔哈赤派几个探子观察打听一下明军出兵的相关情况,傻子也能得出结论。
中华军诸将领对官军向来没有任何好感:朝廷的军队除了总是给中华军背后捅刀子,基本上这十多年来在东南沿海就没干过一件正事。中华军面临西班牙人进攻的关键时刻,朝廷军队在背后捣乱,或者就是鼓捣出海禁政策,要不就是想着勾结澳门葡萄牙人……
对于前一年在大明朝的南北两京周围几乎打败了所有明军精锐部队的中华军而言,更加有理由鄙视明军的战斗力,对于明军将领和统军文人的无能,大家也是非常了解的。
但是对于明军萨尔浒战役总指挥杨镐如此白痴的举动,大家还是觉得这种愚蠢程度已经超出众人的想象力了。
接下来,明军的各路大军互相不能协调行动,不能互相配合;各部队由各地零散部队临时凑在一齐,互相之间连语言都不能相通;
东路军的浙江、福建兵穿着南方的秋季服装到达战场,在辽东九月里的夜晚,这些南方兵人人冻得半死,行军不过三天,部队出现大面积的病号,而叶赫部落的女真盟军根本不想去攻打赫图阿拉,他们半道上就掉头北上回自己家去了,因为他们的家现在防御空虚,随时面临后金的进攻。
南路主将李如柏早已没有了年轻时的锐气,贪生怕死,压着全军的行军速度,只求自保。朝鲜火铳兵全是步军,而且也毫无战意。由于明朝根本没有及时给他们供应粮草,朝鲜兵每日消极怠工,根本无法跟上南路辽东骑兵的行军速度,导致南路军实际上分成了缺乏联系的前后两支部队,两部相隔有一日路程。
作为主力的西路军,在山海关总兵官杜松带领下摆开阵势浩浩荡荡地进军,从沈阳出发,到抚顺关稍作休息。保定总兵王宣抢头功心切,于是星夜列炬,一日內冒雨急行百余里,只带着本部保定兵、宣府兵等宣大边军骑兵一万人跑在全军最前面;而其他的部队,蓟辽兵、山海关兵等,被一向小心翼翼的杜松以军令压着,每日行军速度很慢,最后西路军也变成了前后两部分部队,互相之间相隔一日的路程。
三路明军变成五支部队,互相之间也没什么联系,杜松、李如柏、马林等三路大军指挥官派出的传令兵都被八旗兵截杀。
出关五天后,西路军保定总兵王宣在萨尔浒渡河后中伏,被八旗军全军压上一顿痛打,所部一万人全军覆灭。杜松闻讯赶去救援,消灭王宣部之后的努尔哈赤率领全军让开大路,退出萨尔浒直扑东路明军。
东路军的主将开原总兵官马林,由于丢失开原一事一直在戴罪立功,此次出兵他算是态度积极的。但是他手下的叶赫部落兵一出关就失去了踪影,手下那些南方兵不习惯辽东气候,病号剧增。他不顾一切强逼全军行军,在王宣部覆灭的半天后来到了赫图阿拉以南70里的阿布达里岗。两天后,东路军全军因为粮草接济不上,火器缺乏弹药,在阿布达里岗山区中了伏击,被努尔哈赤以八旗主力五万人击灭,也是连主将在内全军覆灭。
此时,西路军杜松主力在萨尔浒已经两天,列营寨四座,派人去后方催粮。西路明军面前只有数千八旗骑兵在牵制骚扰,但是主将杜松却畏缩不前,对近在眼前的赫图阿拉只看不动手。杜松在战场上的勇气,在去年和中华军作战时,已经全部丢光了。实际上此时的赫图阿拉基本是空城一座,即使明军攻占了也没什么用,努尔哈赤的八旗军主力正在向萨尔浒扑来。
一天后,努尔哈赤的八旗全军从阿布达里岗回军,在夜晚突袭了杜松的主力部队。明军在黑夜里点起熊熊燃烧的火把作战,成为了八旗兵弓箭手的众矢之的,伤亡惨重,一夜之间将杜松军三座大营打破。天亮以后,八旗军全军六万人围攻杜松老营,不顾伤亡攻破杜松的老营,明军西路军至此也全军覆灭。
李如柏如同另一时空的本人一样畏敌如虎,被百余名后金骑兵挡住去路,然后闻听其他部队已经溃败,率先带着自己的标营逃跑,那些被他抛下的明军部队也纷纷掉头逃跑,被区区百余八旗骑兵追杀了百余里路,自相践踏而死的达千余人。李如柏的友军朝鲜火铳兵被前方明军溃兵冲乱了阵脚,跟着明军后退。不过,朝鲜兵大部是步兵,没法和明军骑兵一齐逃,不得不在富察之野立下营寨,对抗后金八旗。八旗兵在击败杜松主力部队后,陆续向朝鲜军扑来。朝鲜人想突围,一出营寨就被八旗铁骑击溃,数名将领战死。非常识时务的朝鲜军立刻投降了。
李如柏最终带着8000骑兵逃回了沈阳,而其余两路明军能够逃出生天的人数,总计还不到5000人。
萨尔浒之战,明军惨败,伤亡者六万余人、文武將官死者达四百一十人,丢失马、骡、驼三万八千余匹,损失火器大小枪炮三万余件,明军北方边军、南方鸟铳兵等最后一批能战的精锐部队损失殆尽,比另一时空的萨尔浒之战损失更加惨重。此役是明朝与后金在辽东的战略决战,此后大明朝将无力维持辽东局势,后金八旗兵已经完全掌握了辽东的战略主动权。
……
明军大败之后的辽东都司辖区,一片人心惶惶的景象。沈阳以北,宽甸以东的百姓,不顾天气已经渐渐变冷,携家带口逃离家园。而努尔哈赤的八旗兵获得空前大胜之后,马不停蹄向开原周围地区进军,将庆云堡、清河关、汎河所等各个堡寨的明军守军驱逐一空,彻底夺取了汎河以北的铁岭卫、辽海卫等开原周边地区。同时,八旗兵一部还攻占了鸭绿江以北的大甸堡等处。
辽东明军已经精锐尽失,连困守各处堡寨的兵力都无法保证了。粮饷、军器、弹药的更是紧缺。
幸好,后金八旗兵在萨尔浒之战中也遭到了重大伤亡,加上东北的天气即将进入寒冬,任何军事行动都难以开展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很可能八旗兵会很快反攻到沈阳城下。
朝鲜国火铳兵最后还剩下12000多人投降,都元帅议政府左参赞姜弘立经常出使明朝、会汉语、满语,因此倒是很受努尔哈赤看重。姜弘立写信给朝鲜国王光海君,劝说他与后金结好。
光海君立刻派出使者,带着礼物去向努尔哈赤赔罪,希望他能放还那些朝鲜兵。
此时的努尔哈赤打算暂时和朝鲜保持友好关系,因此也没什么责怪羞辱朝鲜使者,反而是说了一大堆要和睦相处的废话。然后,他要求朝鲜国为后金提供大量粮草物资,后金国不能白白地养着万余朝鲜兵,总得让他们点用处。
辽东局势的相关情报陆续来到了尹峰的桌前。第一师的一个团已经从台北鸡笼港出发北上,去金州卫加强防御。骑兵旅也已经从济州岛(现在叫耽罗岛)出发,已经登陆金州中左所(旅顺),驻扎在了木场驿。
是否参与辽东的战事,中华军军官团的成员们并无异议:船主大王要打仗,那就打呗,反正打哪里都有着夺取军功功勋的机会。战争,对中华军将士而言,就意味着大笔的金钱和大块的土地,还可能获得公司的股份。
而中华公司董事会对此另有意见。在尹峰的刻意培养下,董事会中的议事风气越来越认真仔细,也有人敢于当面质疑尹峰的意见,不过尹峰的绝对权威还是无人敢直接挑战。
在军事会议之后的董事会会议上,韩平和黄逞等人建议坐观其变,不要那么快就卷入辽东战争。
“就让朝廷和女真蛮子打个你死我活的,到时我们再出手,轻轻松松摘桃子,那多好啊?为什么现在就加入到辽东的乱局中去?我们今年要维持江南和福建的控制区,又在南洋打仗、移民南洋,化得钱实在太多了,还要在辽东开战,实在是……”公司董事、商贸部总管韩平满脸地诚恳,心底里实际上在为今年的公司收益大跌而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