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处舆台金严参将所部,金盘把总及海宁把总属下领哨旗牌官一员,备倭把总一员,部领哨官二员,中军名色把总一员,兵丁若干人;黄华关总哨官一员,部领哨官一员,……这是什么东西,连具体的兵马人数也没有,怎么回事?”
尹峰对于明朝军队的具体编制和上下级关系了解不多,而罗庆的文化程度也一般,所提供情报的判读还是很费脑筋的。林晓本来就是军户子弟,自然是比较了解的。他见尹峰心情不好,只好耐心解释道:“这里说的是浙江总兵委派了那些军官出征福建,按照平日里这些军官管辖的人数,我估计浙江方面出动了3000到4000人左右。”
“按照许心素的情报,这样算来官兵此战出动的总兵力不会少于一万三千。而且,福建水师五大水寨全部出动,主力齐聚澎湖。如此,福建沿海必然空虚,如果我们用飞豹号直接突袭福州或泉州,大家如何看?”沉稳的麦德慢条斯理地说着。
这是尹峰开会时一贯风格,大家不分阶级高低、畅所欲言。黄逞是第一次参加董事会会议,对这种开会形式非常好奇,不过他还不习惯在这种场合发言。
韩平摇摇头:“直接打福州,官兵大约会离开澎湖回去救援。可是,我们难道真的就此和朝廷大打出手?”
鲁石头冷笑:“官兵已经撕破脸了,我们还要顾忌什么?”
尹峰苦恼地说:“这是我们中华公司自建立以来,第一次和朝廷官兵正面交手,我们不能失败,那样就会大伤元气伤势台湾基地;也不能真的把福建官军全灭了,那样会惹得朝廷发大兵来围剿,和我们打个不死不休的局面,我们不能打福州。”
韩平一向对军务不感兴趣,对与朝廷谈和很感兴趣:“船主,咱们和官府的谈和的事怎么样了?”
尹峰摇头道:“巡抚衙门方面始终不答应中华公司总部留在台湾,要我们放弃台湾基地,这样的条件我们绝不能答应。因此,这两个月来,曾家和福州方面联系甚少。”
麦德一直在看着地图,此刻忽然站起身指着书桌上的福建地图说:“船主,诸位东家,大家是否注意到没有:官兵在澎湖聚集如此多人马,只为围攻小小一个堡寨,难道不是很不合理?”
鲁石头凑到地图前,好奇地问:“啥事不合理?一堆笨蛋聚在那里,很快就是台风季节,要是那飓风一来,我看他们怎么出海巡航,怎么补充给养。”
尹峰拍拍麦德的肩膀,点点头:“麦德,你现在已经具备战略眼光了。“
麦德不懂什么叫战略眼光,不过他本就是个内向和仔细的人,如今经过三年多军旅生涯,颇有了军人的外在气质,加上时刻保持的内敛性格,使在座诸人都不敢轻视他。本来那些常年漂泊在外的商人水手,和疍民之间并无什么阶级之分。他向尹峰敬礼示意,然后接着说:“官兵有那么多的兵力,完全可以以少量兵力困住我们的澎湖守军,大部队直接攻击我们的台湾基地。我们在澎湖的船队已经被官兵解决了,完全不会威胁到官兵。”
尹峰灵光一闪,哈哈一笑:“有办法了。诸位,我们解决眼下的危机,就得针对挑起此事的根源;此次战事,必定是徐巡抚和高太监联手做的好事,如何让他们知难而退呢?”
韩平和黄逞几乎同时跳起来,互相看了一眼,哈哈一笑。黄逞拱手笑道:“还是韩大掌柜说吧,在下一点浅见不足挂齿。”
尹峰打断两人的客套话:“行了,二位掌柜,现在时间紧急,有话直说。”
韩平对尹峰的不拘小节也已经习惯了,拱手道:“要让官府主动退兵,我看一种法子是公司的船队乘福建官府内部空虚,打到福州大门口,逼他们自己撤退;还有种法子就是在澎湖彻底打痛官兵,让他们知难而退,以后想动手对付我们也得三思而后行。”
众人没想到平素胆小的韩平也能这样大着胆子对付官府,倒是对他刮目相看。
这也是中华公司在吕宋岛大胜的影响,使得中华公司一些股东和掌柜无意之中,自信心大增,对于公司自身的武装力量有了新的认识。
尹峰在屋子中走了几个来回,一巴掌拍在桌上,大声道:“如此,我们就双管齐下,在澎湖和官兵见个真章!”
……
飞豹号在上百名福建最好的船匠、船工没日没夜地赶工之下,终于完成了维修工程。隔了一天后,麦大海带领新兴号战船从台北鸡笼港赶到了魍港。
尹峰要亲自带新兴号去袭击福建沿海,麦大海则全力支援澎湖风柜尾守军,坚决把官兵拖住在澎湖列岛。
飞豹号以及新兴号带领十艘三桅战船,30艘双桅战船出了魍港,绕过澎湖向福建沿海进发,在到达金厦一带后,把浯屿、大埕水寨完全彻底烧了。主力前出到澎湖,防御空虚的泉州湾附近官兵水师顿时被打得鸡飞狗跳,丢盔弃甲、灰飞烟灭。
浙江镇下门水师倒是还有三十多艘战船留守在泉州,只不过在中华公司战船队的水手眼中,这些船几乎就是垃圾。浙江水师一向追求海上的快速部署,战船主要用于海上巡哨,不是为了作战,故而所求的是快速,所以其所用的船只都是船型较小的叭喇船或是唬沙船,大多是平底船,正好合乎浙江附近海洋的深度,沿岸较多沙岸的情形。因此,浙江战船被仅仅几艘三桅战船搞定,全体在泉州港外被击沉焚毁。
中华公司水师扫清了泉州湾外围地区,总共花了三天时间。这天夜里,大队人马停泊在了金门岛,旗舰新兴号停在了金门巡检司城(城址旧名吴山,后世称城仔顶)的岸边。
“报船主,我们在海里救起了两百多名官兵,现在被关在金门岛上。麦统领请示如何处置。”
尹峰站在新兴号船头,看着黑黝黝的大陆方向,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把刀对准官府是一回事,真的面临战争现实时,那些死伤在自己部队炮轰火烧之下的官兵,总归是普通的人,尹峰是无论如何不能漠然视之的,他毕竟是穿越者,而不是真正的海上枭雄,虽然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始在转变了。
他没有回头,用沉重的口气命令身后的林跃道:“把他们都放了吧,把今天俘获的官兵战船让给他们几只,每名兵丁发银子二两,哨官以上的军官每人三两银子,让他们走吧。”
“等一下!”尹峰叫住了林跃,想了想说:“和麦大海说一下,我带新兴号今晚就去福州,让他潜伏在金门附近沿海,等待澎湖的消息。一旦官兵水师出了澎湖湾,立刻出发拦截。”
尹峰带着新兴号和五艘三桅战船、十艘双桅战船由厦门闯入大泉州湾范围,先向南再往北,把海澄到泉州的剩余官兵水师船只统统扫清,也使官兵的禁渔令成了一纸空文。渔民能够出海了,也就意味着中华公司的情报来源恢复了。
尹峰得知福州附近沿海只有烽火门水师的船只十艘巡哨,府城周围官兵也只有千余人。尹峰由泉州港沿海岸往北,一举把烽火门水师船只全部送入海底。他强忍住上岸一举占领福州城的诱惑,再往北行驶,一直杀到了浙闽交界处海域。十五天之内,福建沿海烽烟四起、警报迭传。
巡抚徐学聚、海道副使张炬、税使太监高寀等人在福建城内急得上蹿下跳,连续向澎湖告急。本来还担心报信的船因为中华公司水军拦截而冲不出福建沿海,结果几条报信船都成功到达了澎湖,要求总兵朱文达速速派人回援福建。
这十多天内,林晓派出几十艘快速战船连续偷袭澎湖湾,和官兵水师进行了一场场混战。中华公司的战船已经配备了装着炮车的舰炮,炮车可以在大炮射击时减缓一部分后座力,减少大炮后座力对船身的损害,因此中华公司水军连一般的单桅船、双桅船上都装载了大炮。官兵水师对于远程攻击能力超强的中华水军的战术十分不适应。
官兵水师最主要的船上远射武器是佛郎机铳;这种后装子铳的炮最大特色是射速快,比每两分钟才能打一发的中华水军船载炮快许多。但是,由于它后装子铳的闭气性很差,所以发射药的推力损耗太大,佛郎机铳炮弹的射程就远不如其他火炮。官兵水师拼着命想靠近中华水军的战船,但是火炮射程不如人,打不着敌人但是却被总被人指着鼻子打。中华水军战船却始终转圈保持着距离,不断用炮弹打击水师船只,而可怜的官兵却总是处在挨打不能还手的地位,苦不堪言。
乘着官兵水师和中华公司水军在纠缠,海魂号再次把100多名麦德第二团的战士送上了风柜尾海岸,还给赵宣明带去了一门6磅青铜炮,无数的火药和一些粮食、跌打药物等。
官兵的步兵这些天只发起过一次大规模攻城,一路用船送上狭窄的北部海滩,另一路从风柜尾半岛连接主岛的通路进攻,第三路用船运到风柜尾南部沙滩登陆。
但是明军的三路围攻在时间上没有做到互相配合, 结果被风柜尾堡寨的守军一一击溃。加强了火力和人手的中华公司堡寨,四处喷发着夺人性命的烟火,一天之内官兵在火器攻击下伤亡了一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