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明轻轻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上隐隐约约发生了一点变化。
比如说暴晒在阳光下的时候皮肤不会像以往一样过于灼热, 夜间气温下降的时候好像又拥有了自动保暖功能,不会轻易冻感冒。
总之就是身体的调节能力比以前强得多。
但明轻轻没有多想,以为是临近杀青, 自己作息逐渐规律,身体素质增强的缘故。
可此时此刻经玛莉提丝一提醒, 明轻轻才震惊地发现, 何止是那么点变化。雨水从天上铺天盖地地落下来, 可当路过自己伸出伞外的手背时, 却轻盈地躲开了。
明轻轻呆若木鸡, 索性扔了伞,直接置身大雨之下, 接着她就发现……全身上下竟没有一根头发丝被打湿。
雨水在遇见她之前就化作透明, 空中氤氲起一阵雾白色的水蒸气。
这副场景若是别人看见, 肯定觉得诡异至极,但明轻轻反应来, 肯定和小傅有关。
她情不自禁地想, 万一以后她要拍雨中戏怎么办, 万一她就是想淋雨呢。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划, 倏然之间,她身上的那层无形透明的保护罩就听话地消失了,瓢泼大雨顿时毫无阻拦地泼到了明轻轻的身上。
一秒变落汤鸡的明轻轻:“………………!”
明轻轻长发和裙子都湿漉漉地在淌水,她慌不择路捡起伞往别墅里跑。那层保护罩仿佛搞不清楚她到底要不要阻绝雨水,顿了一下才重新又在她头顶形成了一层保护罩。
明轻轻冲进浴室, 扯过一条干浴巾将头发擦干净。
由于动作太仓促,差点绊一跤,膝盖在锋利的挂架边缘撞了一下,然而预料之中的痛觉却没传来, 仿佛有形成了缓冲层,很好地保护了她的膝盖。
是什?小傅时候留在自己身上的?
明轻轻忍不住再次试了下,伸出手,将手背在挂架边缘磕了一下。
“嘶。”手背还是有轻微的痛觉的。
但和刚才摔跤一样,本应有百分之百的痛觉和伤害程度如今只剩下了不到百分之十。
明轻轻知道一定是傅雪深给自己留下了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但是,他呢?玛莉提丝嘀咕的那句话又是什意思?现在自己身上有小傅的蛋壳?
明轻轻在身上摸索了下,并没有摸到有哪片皮肤有异样。
蛋壳这东西,难道不是他们蛋生物种的身体的一部分吗?怎么会跑到自己身上?
那他怎么办?
明轻轻什都不知道,只感觉有点心慌意乱起来。
傅雪深离开之后,整栋别墅一下子便变得空荡荡起来,明轻轻出去给肥肥和蛋蛋喂了食物,抱着一猫一狗在沙发上坐下来,听着外面的雷雨声,心头思念和担忧的情绪蔓延。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小傅让别墅里一位闲着无事的历史专家给自己翻译了一本《克拉弗林百科全书》,自己还没时间好好看。
明轻轻去书房把这本厚厚的书籍找了出来。
大约是王子殿下的命令,对方不敢不从,翻译得很仔细,目录都分别用中文和英文在旁边进行了备注。
就只是语法经常错位,语序前后颠倒,让人理解起来很费力。
好在明轻轻比较耐心,这段日子以来对那些克拉弗林人说的方式也有了解,因而勉强还是看得懂一些。
她先通检索,翻到了有关于克拉弗林人的蛋壳的介绍。
“克拉弗林是全宇宙最优雅最漂亮的几个种族之一,具体表现在其优美流畅的蛋壳……”
明轻轻算是知道为什这本百科全书这厚了,光是孔雀开屏一样的骄傲自夸就有几十页。
她哗啦啦往后翻。
“蛋壳的主要作用大概可以分为几类:防御、调节温度、缓冲、变卖、区分血统,其中大多数克拉弗林星人为白生花岩蛋,血统纯粹的皇脉才为金色,血统越是纯粹,颜色越是无杂质……精神力越强大,蛋壳的功能也越强大。”
旁边历史学家还备注了一句:“来地球一段时间后发现,地球企鹅的三层羽毛与克拉弗林星人的蛋壳御寒功能类似,其中南极的帝企鹅更是拥有克拉弗林雄性育儿的传统,怀疑地球南极帝企鹅拥有克拉弗林部分血脉,还待查证。”
明轻轻:“……”
“如果失去了蛋壳怎么办?”
“将蛋壳给了别人怎么办?”
“蛋壳被剥会有危险吗?”
“蛋壳可再生吗?”
“怎样让蛋壳生长回去。”
明轻轻开始在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里检索这样的信息。
大约翻了一个多小时,她才终于头晕眼花地找到了一丢丢有关的解释。
“克拉弗林星人蛋壳剥离后可再生。”
看到这行字,明轻轻心中一松。
她继续往下看。
“但是失去蛋壳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虚弱期,在此虚弱期,极其容易被敌人或易感期入侵。因此切记蛋壳就是本族人的盔甲,切忌随意破坏。”
明轻轻心脏瞬间又提了起来。
她想,那生长恢复期呢。
但是接下来又翻了几十页,有关克拉弗林星人蛋壳的介绍已经完了,也没看到有关于失去蛋壳之后的恢复期的介绍。
大约是因为,在编著者看来,不存在这傻的主动把蛋壳送给别人的人。
明轻轻后知后觉回想起来,傅雪深有一段时间精神不济,显得恹恹的,变得不爱出去晒太阳了,只待在屋子的阴暗角落。
搬家那天,他浑身上下还包裹着一条棕色的毛毯,头顶戴着巨大的黑帽子,与平时的神采奕奕大相径庭——但当时她却并没察觉。
事实上,她总是难以察觉他的变化。
当他作为小丧尸第一次易感期身陷精神力暴动的时候,她本应该注意到,追问到底,可她没有。
当他因为阿喀琉斯而闷闷不乐,不敢来用阿喀琉斯测验自己的真心时,她也并未察觉。
她好像总是没有很在意傅雪深的喜怒哀乐。
说是粗线条,但实际上明轻轻心底清楚,她还没学会怎样像他一样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
难怪傅雪深总是没安全感,患得患失,尤其最近又发生了那件事——阿喀琉斯在她手中熄灭。
她已经在打开自己了,已经在努力遗忘原生家庭带来的一切阴影,在学会有关于“爱”的有事情了。但她盯着碰撞之后连块淤青也没留下、被他留下的蛋壳保护得很好的手背,仍感到十分懊恼,这久去了,自己不应该还在蹒跚学步、跟不上他的脚步才对。
尽管小傅不会觉得累,不会放弃等自己,但她不舍得让他总是付出多的那一方。
约会失败、阿喀琉斯熄灭的这两日以来,明轻轻一直在想办法消除傅雪深的不安。
甚至,舰长所说的解除发热期的事情,她也是完全心甘情愿和他做的。
但是她没有先开口,一个原因是磨不开面子,感到羞赧,完全不是自己会做出的事情。
另一个原因是想等他先开口,毕竟这事情在地球上不是一向都由男人主动吗?
但明轻轻逐渐开始理解傅雪深的心情,他或许是不希望用易感期绑架自己。
明轻轻视线落在“蛋壳就是本族人的盔甲,切忌随意破坏”那一行小字上,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酸涩和冲动。
她想他了。
没错,虽然才分别几个小时的功夫。
但她很想他。
喜欢一个人永远该双向奔赴,不应该让对方感受不到才对。他可以为了她不远万里来到地球,定居地球,那么她也可以为了他踏上另一颗素未谋面的星球。他可以默默无言将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献给她,那么她放在他掌心的就不该只是一只华而不实的蛋壳编织袋。他可以尊重她的选择,对发热期应对之策缄口不言,那么她也可以为他迈出那一步,先对两人的未来做出承诺。
明轻轻忽然有许多想和远处那个人说。
她不知道他现在已经航行到了哪里,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将三维通讯仪拨了去。
一串长长的电子嘈杂音后,空中终于有模糊的人影闪现。
但是接通通讯仪的却不是傅雪深,而是舰长。
“怎么是你?”明轻轻一怔。
舰长急得焦头烂额,来不及和明轻轻寒暄:“殿下一回耶梦加得,第二次易感期就发作了,现在正待在能控制易感期的磁场房间内,处于不清醒的状态,没法回复您。耶梦加得都因为他精神力暴动得于厉害,悬停在半路上,还未彻底离开地球的空域内。”
明轻轻顿时起身,心吊了起来:“情况怎么样,会没事吗?”
“我不知道。”舰长皱着眉头如实:“战斗舰上的小型磁场控制室到底不如克拉弗林上的巨型磁场控制室,而现在耶梦加得悬停,被他的精神力摧毁了一个中承轴,正在抢修,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克拉弗林。”
“没有别的办法吗?”
舰长苦笑:“王子殿下不走运,成年期之后的两次最强烈的易感期都发作在克拉弗林之外,这次又只能和上次一样看他自己撑去了……”
明轻轻想起上次还是小丧尸时期的傅雪深遭受的创伤,脸色有点白。
“如果,”她定了定神,“如果我去呢?情况能缓解吗?”
“您愿意?”舰长睁大了眼睛看着明轻轻,面露喜色。
明轻轻意识到在舰长等外人眼中,自己愿意为傅雪深前往耶梦加得竟然是一件令人震惊的事,她不由得有点惭愧。
“我迅速派飞机和飞船来接您,会有人给您准备一切升空事宜,您只需要等候在家里即可。”
明轻轻没有犹豫:“好。”
半小时后,明轻轻将一猫一狗托付给小周。
在一个大雨的夜晚,正如傅雪深降落到地球那一天一样,她也同样勇敢地踏上了一条未知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