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明轻轻没有睡得好。
她洗完澡后换上睡衣在床躺了会儿, 又忍不住跳下床拉开衣帽间的门,轻手轻脚地挑选起明天约会要穿的裙子起来。
之所以轻手轻脚,是因为小傅听力太好, 她怕被他听见。
为了一个约会这么大张旗鼓满心期许,怎么想都觉得羞耻, 这实在不符合她云淡风轻的人设。
明轻轻的造型一向有设计团队负责。
无论是红毯造型, 还是机场穿搭, 通常都由设计团队直接将衣物饰品送过来。
尽管造型团队偶有出错, 但明轻轻本人硬件条件摆在那里, 无论什么场合,从来只有她艳压别人的份, 因此明轻轻从不担心这一点。
然而这次见过了来自克拉弗林的女外星人玛莉提丝, 她却多生出点竞争意识, 开始对打扮上心起来。
那些外星人的基因相当优越,万一某一天要小傅去往另一颗星球, 她可不能像之那样随便披麻布袋子了。
明轻轻对着镜子比试来去, 终于对着镜子挑选好最满意的既好看又不夸张的一身后, 才兴高采烈地将长裙配套的饰品摆在了沙发椅。
已经半夜了, 明轻轻却仍无睡意。
她走到窗边,将窗帘轻轻拉开。
今夜的夜空像一块漫无边际的丝绒黑绸缎,闪烁的繁星点缀其中。
明轻轻手肘撑在窗台上,仰头朝夜空看去,她指间的库珀星域小尘星远要比天上的任何一颗夜星都要明亮, 曲起手指攥在手心,还有几丝真实的暖意……
快乐像是水墨滴入湖面,在明轻轻心中一圈一圈漾开。
在明轻轻心中,戒指伴随着四分五裂的玻璃杯砸在地上的记忆缓缓褪色, 取而代之的是手指间明亮的库珀小尘星。
犹如电影镜头般,一幕覆盖掉一幕……
打开家门少年在玄关处固执的等候,早已覆盖掉背着书包回家按下开关无人的家。
餐桌形状奇怪又像恐龙又像兔子的面团,覆盖掉冰凉已久的饭菜。
发烧时被自己抓住的那只冰凉苍白的手,覆盖掉过敏时医院的吊水瓶和长长的针管。
电影院的那个吻覆盖掉舞蹈室的摔跤和泪水……
有时候明轻轻会想,时在那个雨夜将小丧尸收留回家,到底是自己救了他,还是他救出了自己。
未来还有很的不确定,但是明轻轻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自己的心意越来越明晰。
夜深了,傅雪深独自一人坐在屋顶上。
舰长从对面别墅看见王子殿下在屋顶上坐了许久,掌心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忍不住从对面别墅出来,小跑了过来,然后瞧四下无人,艰难地沿着外墙攀了屋顶:“殿下,您还没休息?”
傅雪深垂眼瞥了他一眼。
舰长气喘吁吁地爬了过来,想要拉住傅雪深的裤腿,以免自己掉下去。
傅雪深很显然不想大半夜的一个四百多岁的中年男人独坐屋顶,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就要瞬移下去。
舰长叫苦不迭起来:“臣好不容易才爬上来!”
傅雪深说:“再爬下去。”
舰长厚着脸皮伸出手拽傅雪深的裤脚:“您带我一把。”
傅雪深拍掉他的手:“谁让你大半夜爬别人墙。”
舰长不满道:“那还不是看您孤零零地坐在这里像是有什么心事!”
傅雪深说:“那也不是你爬明轻轻的墙的由。”
“您要是不想让我爬上来,怎么不早在我爬的时候将我踹下去?”
傅雪深微笑:“我就爱看别人爬上来又下不去的样子。”
舰长眼前一黑。
舰长往下看了眼,四层楼的距离虽然不算高,但也足以让他产生眩晕,见王子殿下丝毫没有搭把手的想法,他只好颤颤巍巍地又往移了几步,用两只手用力抱紧了烟囱。
“王子妃不在身边的时候,殿下真是不近人情。”舰长把双腿也夹紧了烟囱,控诉:“您再这样,我就大叫一声,让王子妃殿下出来看看您的恶行!”
傅雪深无动于衷:“你应该知道在你能发出声音之,我就会把你丢出千里之外。”
舰长终于找到了一个较为安全的姿势,成功将自己卡在了烟囱和屋顶之间,不至于掉下去,他这才松了口气,有心思问傅雪深:“话又说回来,您半夜在这里干什么?”
一切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
能够解决易感期的命定之人找到了,在地球的任务快完成了,就连皇宫里的议政党都没话说了,甚至出现了很称王子殿下有先见之明的赞赏拥戴声音。
国王陛下由之的狂怒转为狂喜,像是恨不得立刻让王子殿下将王子妃带回去生猴子,三年抱俩。
可王子殿下怎么看起来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傅雪深没有别人聊自己心事的习惯,何况——他瞥了舰长一眼,络腮胡啤酒肚的舰长看起来也不会像是受到女孩喜欢的类型,简直毫无参考价值。
“看星星。”傅雪深敷衍:“你没有事要说就赶紧下去。”
“您不说我也猜得到。”舰长看了眼王子殿下手里的阿喀琉斯,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就算您现在不敢用阿喀琉斯测试王子妃殿下,可皇族的婚姻意义非同寻常,到时候要想将她带回克拉弗林,成婚之她也是需要经过测试的。”
“您怕她通不过,怕她对您并非真心。”
小傅脸色有点难看,瞪了舰长一眼:“不要胡说八道,她会通过的。”
“臣又没说王子妃殿下不会通过,只是说出了殿下心中的关于失去的恐惧。”
舰长委屈:“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这是我最近读地球的书学到的,不得不说,地球像《情深深雨蒙蒙》这样的爱情小说真是多不胜数啊,而且字字珠玑,臣再看四百年可能都看不完。”
“看点无聊的小说,我不恐惧,我从来不对什么产生恐惧。”傅雪深冷冷道:“我相信明轻轻会通过。”
舰长道:“那您就不会始终将阿喀琉斯牢牢抓在自己掌心,不敢让明小姐触碰了。”
“大半夜的,你确定想被丢到荒山上去?”傅雪深用一种“你是不是嫌命长”的眼神扫向舰长。
舰长倒不怕傅雪深的威胁,他知道这位年轻的王子殿下其实是整个皇室后裔中,最无害的一位。
“其实俺有一个主意。”舰长说。
“你活了四百年就没怎么谈过恋爱,能有什么主意?”傅雪深不以为意地嗤笑,但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立刻支棱起了耳朵。
“殿下听说过查利星系的一种魔法药水吗?”舰长鬼鬼祟祟地道。
傅雪深皱起眉:“这个星系不是听闻几十年前被宇宙吞噬后彻底陨灭消失不见了吗?”
“是否陨灭不见还不清楚,但是倘若在宇宙黑市找一找的话,那种魔法药水应该还是有踪迹可循的。”
“有什么作用?”
舰长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据说那种魔法药水能让一个人对施法者陷入至死不渝的爱情,可以让其无法背弃自己的诺言,甚至下半辈子,下辈子都只能惦记你一个人。”
小傅眼睛一亮。但随即反应过来方才那一瞬间自己产生了么可怕的魔鬼般的念头后,他脸色登时一变,立马拒绝:“不要再说了,这什么鬼办法,以后提都不要再提。”
舰长无法解:“为什么,这不就完全能解决殿下心头忧怖吗?”
傅雪深沉默半晌,敛眉:“我想要的只是她心甘情愿地爱我,即便不爱也没关系。用那种魔法固然容易,可那样的明轻轻也将不再是明轻轻。”
“您的易感期就在这几天了,需要明小姐的协助,您为什么还不开口问她是否愿意?”
傅雪深拧起了眉头。
事关最重要的事,舰长即便冒着僭越的风险,也要说道:“假如您不好意思开口的话,可以由臣帮您提——”
“不要管闲事!”傅雪深瞪向舰长:“如果被我发现你管闲事,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舰长内心os不就是被丢去雪山再慢慢爬回来的下场么,跟着王子殿下久了就知道他虽然精神属克拉弗林独一无二的强大,但根本不是什么残暴的人。
“臣不向明小姐提就是了。”舰长小声吐槽道:“但是要由您亲自来,真不知道国王陛下要等几百年才能抱上孙辈。”
“我不想道德绑架。”傅雪深抬眼看向夜空,幽幽地道:“如果因为我有性命危险,就要求她做那种事,那和威胁有什么区别?”
“何况,尚无婚约。”傅雪深语气淡淡,耳根却在夜色中悄悄红了起来:“按照地球人的仪式,是要先求婚,然后明媒正娶的。我要她一个盛大的仪式。”
“那么殿下打算如何呢?”舰长急切:“这次易感期可万万不能毫无准备地度过了。即便能够侥幸度过去,精神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衰弱无比。经历过次,您应该已经吸取教训了。”
傅雪深许久没吭声。
片刻后,像是深思熟虑过后,他终于开口:“我们回克拉弗林去一趟,度过这次易感期,处掉这段时间议政党皇室的纠纷,堵住那些人的嘴,然后准备好聘礼,再回到地球来正式求婚。”
“几日已经送过了,抬了几十口箱子过去。”舰长愕然道:“这还不够?”
“那是父王的见面礼,然不能成为我的聘礼。”小傅负手,脸上有几分志得意满,又有几分不知道明轻轻是否会答应的踌躇。他骄傲道:“更何况,明轻轻又不喜欢那些俗物。”
舰长:“……”
舰长想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王子殿下你是没看见明小姐看见那些值钱的东西都快笑没了眼。
“我要抽个空去一趟苏珊星白矮星,分别取来流火和那棵永不枯萎的树,然,最重要的还是改变寿命的泉水。”傅雪深:“这些才配成为我的聘礼,聘下轻的七百年。”
舰长内心吐槽要棵破树有什么用,八百年永不枯萎还会永远长虫,他看王子妃殿下说不定更喜欢钱咧。
但表面上舰长还是配合地发出惊呼:“哇,明小姐肯定会非常感动的!”
小傅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一幕,还没被亲上脸颊,他就已经面上一热,他努力抑制住眼底的期待兴奋,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舰长:“那么我尽快去准备返航的事情。”
“去吧。”傅雪深潇洒地消失在了屋顶。
舰长:???
不是,他怎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