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程想在学校里随便逛逛。他走很慢, 两人也陪着他。是因为腿脚好,是他见到任何一道风景都觉极为感触。
叶云程读高中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乡下的高中只有一栋教学楼。说电脑,连间好点的教室都没有。
学校背面毗邻着坟地, 侧面是一座炸毁了一半的山。他们每天从学校正门口进去, 绕过中间栽种着的桂花树,走进四季都会漏风的教室里, 用一块灰白色的老旧黑板艰难学习。
老师操着一口乡音很重的塑料普通话,永远会把“数”念成“朔”。
那个时候,对他来说,读书就是一件吃苦的事情。
三更眠,五更起。冬寒霜, 夏酷暑。
他最青春的那段时间,笼罩着朦胧的白雾,连七八月三伏天里最烈的太阳都晒穿。
他很难去设想未来, 也无法支撑自己独自生活, 所以选择了放弃教育。
但当时的他也知道,离学校, 他就更没有未来了。
那时候的他, 想到未来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也想到, 二十年后,学校能变成这个。
他像是一个没有上过学的人, 一次走进学校,直面这个日新月异的社会,在他停滞前时所发生的改变。
真好啊。
叶云程想。
世界变广阔了。即便是贫穷也用再面对贫瘠的天空。只要伸出手就会有人来帮助你。
读书真的可以改变人生了。哪怕他们都在, 她也可以傲然地活着,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还好方灼出生在这个年。
严烈走在前面他介绍:“那座爬满藤蔓的教室是音乐教室,刻意建比较偏, 过器材还挺全的,有时候能见他们弹钢琴或唱美声的声音。边上那个地方,以前是垃圾场,后来改建成了器材室。只要仓库里有,学生也可以过来借球。”
叶云程和方灼皆是露出大长见识的表情。
严烈震惊地看向方灼。
至于,灼灼,真至于。
你怎么回事?!
方灼假装没有看见他的眼神。
她虽然来了一年多,但还没有人带她系统地逛过。她永远在三点一线间徘徊,对学校还真是大了解。
三人绕了半圈,来到生活超市附近。
此时学校里的人已多了少。学生带着长四处闲逛,位值日生挂着红袖章在各条小路上负责指路。
他们从门口过,迎面遇到了沈慕思和他的长。
沈爸爸就是严烈说的那种注重身材管理的中年男性。
他长相温和亲善,说话的时候表情也是眯眯的,外形有点像那尊广为人知的弥勒佛。
沈慕思远远见到同学,抬手招呼了声:“烈烈!”
人走近碰头。
沈慕思大会隐藏,看清叶云程的腿后露出点惊讶的神色,然后很刻意地将视线撇,落在严烈的脸上,与他大眼瞪小眼。
沈爸爸倒是很自然,握住叶云程的手寒暄道:“您就是严烈同学的长吗?你可太厉害了!教出那么懂事的孩!”
方灼张了张嘴。
学霸就可以自由任性地借走人的舅舅了吗?
沈爸爸看向她,又道:“这位就是新同学是吧?小姑娘长真漂亮。蛋糕跟我提过你,说你特独立,特……a?说,你们仨长还有点像,是亲戚吗?”
方灼用力点头:“是。”
沈爸爸一脸“果然如此”地道:“我就说嘛!可是怎么没蛋糕说过呢?严烈还有一个同学是亲戚。”
沈慕思拉了拉他的衣袖,沈爸爸回头问:“怎么了?”
沈慕思皱着眉,一脸愁苦地纠正说:“这是方灼的爸爸。你好尴尬啊。”
沈爸爸:“……”
方灼也纠正道:“这其实是我舅舅。”
沈慕思:“……”
叶云程虚搭上严烈的肩膀,道:“都是好孩,我今天他俩一起会。”
严烈意道:“怎么?做我长很快乐吧?以前还有人愿意付费享受这种被全面赞誉的快乐,只可惜被我拒绝了。”
沈慕思跟他混一起嘴贱惯了,下意思地说了句:“我也想付费做你的爸爸。”
话音刚落,后脑就被他爸重重拍了一掌。
“轻点打,叔叔,没有关系的。”严烈贴心地道,“高三生脑袋比较金贵,其实我建议您直接踹他屁股。”
沈慕思哼了一声,觉他特幼稚,吊着眼尾瞪他。
然这个极具讽刺意味的表情他学到位,歪头歪脑,仅没有杀伤力,还显有点呆。
他见严烈还因此了,气叫了声,拿肩膀去撞他。
严烈乐呵呵地揽过,又朝方灼示意道:“走吧,烈烈哥哥你们买糖吃。”然后一拖二地将人拉进了小超市。
“个孩的关系真好。”沈爸爸看着他们的背影道,“学生时的友情太难了。以后进了社会就容易咯。”
叶云程了。
他的眉眼都很柔和,眼神更是平静,淡像远山上的白烟。沈爸爸见他搭话,知道他没什么好说,多看了他两眼,又道:“我儿叫慕思。我当初他起名的时候,就觉,慕思这名字多好啊,又有诗意又有内涵,读着还朗朗上口。”
“哎呀,土鳖呀,后来才知道还有慕斯蛋糕这东西!你说我哪吃过那个?”沈爸爸朗声道,“过后来想想慕斯蛋糕也挺好的。你看他白白嫩嫩,没什么心眼,用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挺甜的,是是?”
“小同学特可爱。外号也很可爱。”叶云程也解释了一句,“方灼的妈妈叫曜灵。曜灵是以前村里老师翻字典她起出来的,意思是太阳。后来她生了方灼,就她叫这个。灼是灿烂、明亮,照亮天空的意思。”
“太阳,照亮天空。”沈爸爸琢磨了下,说,“她妈妈一定特疼爱她。”
叶云程很认真地道:“是的。”
太阳的意义就是为了照亮天空。哪怕乌云遮蔽、日沉西山。
两人正说着,三个孩从超市出来了。
沈慕思手里拿了个大号棒棒糖,很满足地舔着。严烈和方灼悠悠地走在后面,嘴里叼着两根细棍。
沈爸爸说:“我打算去他的宿舍看看,知道这臭小把房间弄成什么,我奉他妈的指令,去他整理一下。”
沈慕思叫道:“我没有!班长有洁癖,每周要带我们统一洗袜,还点数。”
他苦堪言,忍住控诉道,“神病!袜为什么能穿两天?!”
沈爸爸从来跟他站统一战线,乐道:“我觉很好。我都要你们班长买糖吃。”
沈慕思欣慰地道:“我们班长吃糖。”
有方灼在,去男生宿舍大合适。正好时间差多了,叶云程先去教室集合。
学生们也都挤在这里。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拷贝文件,时时跟下面的长解释一句。
叶云程走进去,在方灼的座位上坐下。想了想,又把椅挪动了下,摆在两张桌中间,这才能现出他是两个孩的长。
拐杖他要放在手能拿到的地方才安心。于是斜靠在腿上,显眼,也会绊到过路的人。
桌面已被清理过,上面没有书,只有一张班主任写长的寄语。
叶云程翻出来,像研究一地,对着那行字看了许多遍。
严烈的成绩是最好的,方灼是班里最努力的。两个人都是老师很放心的学生。
方灼的寄语后面委婉地提了一点意见,让她再冲刺一下,凭她的聪明,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叶云程是一次人长会,态度摆十郑重。
魏熙等人小心地遛过来,拉了方灼去教室后排,在她耳边询问道:“这帅哥是谁?你跟严烈合租的吗?”
方灼被她逗了,说:“我亲舅。”
“你亲舅真帅!”魏熙问,“你里还缺孩吗?”
寝室长捂住她的嘴。
魏熙了两声,把她的手掰。
人凑在一起热闹嘀咕。
“我都知道你还有一个舅舅,你们关系好吗?”魏熙问,“上回来的那个是你爸对吗?你跟你舅舅像多了。”
方灼点了点头,注意力一直停在叶云程身上,担心他待自在。
没多久,一位长走进来,坐在方灼的隔壁桌。
他左右看了看,拉着椅过来,找叶云程搭话:“怎么称呼?您是严烈的长,还是他同桌的长?”
“今天都是。”叶云程前倾着身与他说话,“两个孩关系好。”
“哈哈,严烈的朋友确实多。”那长问,“您在哪里高就?看您气质挺像一老师。”
叶云程停顿了下,平缓说道:“我现在没有工作。”
问话的长顿时语塞,这才发现他腿上摆着根黑色的拐杖,干两声,想了半天没找到适合转移的话题。
方灼想上前,被严烈拉了回来。他背靠在墙上,单手玩着游戏,眼睛都没往她这边看,很固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片刻后,他终于打完了手上的一局,偏过头朝方灼了,并放她的手。
方灼那点躁动平息下去,往他的位置靠了一点。
叶云程接着说:“我想在a市个早餐摊,但是没来过这里,也了解。”
“那我对a市熟啊。我住十年了,城东城北都住过,城东那高铁站修建之前我还在那里过店,你想在哪里?”长道,“看出你会想做生意,觉你是个读书人啊。”
叶云程说:“我在里看了少闲书,但都派上什么用场。以前学校过课。现在学校有好老师了。”
两人就着城市变迁和市场变化聊了起来,钟后,沈爸爸也来了,跟他们凑到一块。
班主任抬起头,四面扫了一圈,道:“学生都先出去吧。在外面等一会儿,教室里人太多了。咱们快速说句,尽量大留出吃午饭的时间。a中的食堂还是挺有名的,大可以去试试。吃完饭后要去会堂大会。”
方灼脚步犹豫,被魏熙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