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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到她的承诺, 神祇眼中的笑意愈发绮丽,他极少露出如此不加掩饰的欣喜,眼角淡淡薄红, 仿佛尚未饮酒已醉了三分。
他解下腕间赤心绳。
“那将木牌以红线挂在相思树上。”
舒窈有样样:“赤心绳现在解下来了?”
绳子的声音轻快:“就在方才你们已做到了两心相同, 我的宿命达成。现在使命就是在此守望你二人的姻缘, 直至婚期之日修果。”
通天石此终于冒头,泪汪汪地说:“呜呜呜可算等到这一天了, 又开心又哭。”
说完这句话,石头才发现不对劲。
窈窈看到它怎么不笑了?气氛好像也有点冷,
然而定睛看去,窈窈脸上明明满是甜蜜笑意。
那刚才是错觉吧。
窈窈最喜欢它了诶嘿。
通天石期待地望着天道和舒窈,这条臭绳子终于可以和自己说再见了!
姻缘牌需要本人亲手以红绳系在相思树枝头,舒窈刚抬起手,有一束花枝送到她手边, 另一根花枝在天道手边。
“这是当年给你留好的, 现在总算用上了。”相思树感慨道,“谁到你这木头万年不动心。”
神木说其他人是木头, 听起来确实有些好笑。
舒窈将赤心绳穿过姻缘牌, 仔细地系在枝头。
阳光穿过花间, 落在木牌姓名上, 晕染出朦胧的金色光影。
而旁边的天道,亦是亲手系上姻缘牌。
同系上后,她只觉心脏陡然缩紧,仿佛被什么无形的绳索束缚, 有些绞痛,但并不令人难以忍耐。
疼痛来的突然,去的也快。
相思树收回树枝, 两枚木牌悬挂在花冠之中,相对而望,在微风中轻轻作响,如同情人耳语。
“这姻缘牌留在老朽这里替你们温养,待大婚之日,自会与贺礼一同送上。”
说罢,相思树接着问道:“你们定下婚期了么?需要老朽为你们算上一卦么?”
相思树在这方面是绝对的行家,从资历来讲,就连月老都要称他一声老师。
若是由他挑选日子,必是黄道吉日,姻缘无忧。
天道问道:“你以为如何?”
“我还要告知我爷爷他们,”舒窈对相思树歉意道,“然后自己也琢磨婚期,一共用不了几日的。到再与您商议,可以么?”
“哦,”相思树感叹,“姑娘年纪这么啊。”
他现在才注意到舒窈姻缘牌上的生辰八字。
研究天道理型万年后,相思树终于定了结论,天道不会心动。即使有心仪之人,也绝不会是人类,而是草木成精之类的。
“十六岁。”相思树啧啧称奇。
见他似乎要阴阳怪气,天道神色不变,只轻轻抬了抬手。
……
相思树愤怒地摇落一阵桃花雨。
天道如今是心境温柔,就连嘴欠的相思树,他也没有过多追究。
他取下自己左耳下的耳坠。
这枚耳坠通体由纯银打造,然而工艺非凡,通体雕花镂空,因此质感极轻盈,唯一的重量来源,是那颗银蓝色晶石。
“这是用世上唯一一颗月影石琢磨出的。”
“月影石?”
“它是由我当年以剑裁下一缕月色所凝聚而成。”
在舒窈心中,天道一直是个淡漠而有计划性的人,绝不会做毫无意之事。
裁断月色,将它琢磨为宝石留在边,听起来完全是少年恶趣味才会做的荒唐事。
但天道却承认,这是他亲手所为。
按照间,当他应当已经踏上仙道复仇之路了。在那段晦涩血腥的日子里,原来他也会有这样闲极无聊的意趣刻么?
“只是后来,事由繁多,再无那夜意趣,因此月影石始终仅此一颗。”天道微笑,“我将它赠予你。”
“如遇劫难,你可对它呼唤我的名字。”
舒窈打量着那枚耳坠,宝石如同凝聚的月影辉光,与纯银配饰交相辉映,散发着朦胧清冷的光泽。
曾经的它陪伴在孤寂冰冷的神祇边,如同当年那轮皎洁银月。
但如今,神祇已不再孤独,它也将迎来新的主人。
“若你觉一只孤单,我也可以为你再做一只。”
“没关系,现在这样就很好。”她抿唇笑道,“和您当初一样。”
舒窈从天道手中取过耳坠。
柔软的指尖一触即分,天道原本是为她亲手佩戴,但见少似乎没有这个意思,也放下了这个法。
然而……
“天道大人。”少声音脆生生的,“这里没有镜子,您帮我一下么?”
还是要他帮忙戴上么。
天道自不会拒绝。
只是,舒窈似乎并不是这个意思。
“对,您就这样不要动。”舒窈仰脸望着他的眼眸,似乎要直直看他的心里,“这里没有镜子,只暂且借您一用了。”
原来如此。
竟是将他当做了镜子。
可他的眼眸里,当真映出她的影么?
如此着,当舒窈嫌他量太高,要他俯首,他也乖乖垂下了头。
要他距离更近些,方她看清,他也贴近了她。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是呼吸交缠,暧昧可闻,而舒窈的耳坠仍是磨磨蹭蹭的,半晌没好好戴上。
天道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可未等他清楚,只觉面颊忽然传来柔软微微湿润的感觉。
少竟是快速啄吻了他一下。
偷袭成功。
“哼哼,多谢配合。”
少居然还发出清越的促狭笑声。
“没到吧?”
……
树冠在风中婆娑,摇曳下明灭光影,繁盛烂漫的花枝遮挡住一对眷侣的影,簌簌的花朵声音,掩住了恋人间的爱语。
舒窈告知亲人的选择到了相思树和天道的一致认同。
他们没有凡人伦理感情,但知道凡人是有这个规矩,更何况舒窈还,祖父甚至还活在世上,那忽然娶了人家孙,大概确实说不过去。
天道好也借这段空档期,重新撰写他的封后诏书,以及神使们安排,封后仪式之后一系列事件的处置。
可实际上,舒窈没有即刻决定的原因,只是因为她需要将这件事告知阎王月老罢了。
粉碎通天石或许也当选择良辰吉日,为了避免意,她最好事先与那二人通气。
赤心绳已经留在了桃花洲,此连最后一个可天道泄密的因素也没有了。
舒窈黄泉镜中注入灵力。
迷蒙淡红色雾气散去后,瞬间亮起的是一双锐利而富有压迫感的青色眼眸。
是阎王。
“没到你这么快就联系我了。”阎王笑道,“不知是有何事?”
舒窈语气平静:“天道要与我完婚了,现在在商议婚期,我来询问你的建议。”
直奔主题,与阎王她实在没有多少寒暄的心思。
阎王脸上原先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笑意顿烟消云散。
“怎、怎会如此。”他咂舌,“如此之快么?”
月老确实算出他们二人好事将近,却万万没到来的如此之快。
“我们现在已经系上姻缘牌,赤心绳的任务也已完成,再无更改余地。”她淡淡说道,“原本是由相思树为我们推算吉日,但我推脱借口,来问你们建议。”
“嗯,这个月老与我说过,具体日期倒也无妨,什么候都可以。”阎王若有所思。
“好的。”
说完,舒窈要断掉联系。
“等等!”阎王唤住她,“还有一点需要你注意,即使日期可以随,但天道的态度,你必须尽办法,令他更加重视期待。”
唯有如此,碎心之的冲击感才会更盛,对他们才更有利。
舒窈稍稍沉默,随后应道:“好的,还有事么?”
“你心情似乎不太好?怎么,动摇了?”
她毫不迟疑地否认:“你多了,做好分内的事。”
只要够回家,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好凶。”阎王再度咂舌。
万万年来,除了天道,还真没人敢这般对他。
说起来舒窈无论是性情还是思都确实独,无论凡人还是仙人,都难寻二例。
若不是情况殊,他倒确实有兴趣与这个别的姑娘深交。
“若是还有事情,三日之内与我联系。”
这是舒窈给阎王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任何人都看出她的情绪不好。
她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即使她心情再不好——她也依然会完成合作。
尽管告知爷爷只是噱头,可实际上这个工作还是做的。
由于二轮大比出了大岔子,参赛派几乎覆灭一半,幸存者也都大半受了重伤,所以其余派担心剩下的苗苗再次遭逢意,最终在达成一致后,还是结束了本届派大比。
有剑宗当之无愧的第一。
无论是傲人的生还率,还是白无常的背景加持,还是派弟子展现出的强大实力,都是本届大比中的翘楚。
大比落幕的当日,有剑宗的船带着一众弟子返回宗。
开玩笑,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舒窈苏抚雪和仙人有联系,因此凑上来套近乎,他们又怎让肥水流人田?
“终于回家了。”柳云在甲板上,望着远方逐渐显露出轮廓的有剑山,语气颇为舒畅。
“其实也没过多久,但是感觉上就是好长间。”
大家叽叽喳喳的,心情倒是很好。
除了舒窈。
离开的候,她还是青春少,回来就是待嫁之了。
这倒还是其次,主要她这未婚新娘与其他人不同,满心着逃婚回家,而毫无甜蜜期待之感。
……
只转换思路,至少结婚意味着自由,意味着她回家了。
如此一,她的心情总算轻快了些。
一路上,她都没多少与他人闲聊的心思。
册封天后之事,必然要昭告三界。但为祖父,掌爷爷理应提前所有人知道这个消息。
其实出于保护天道的心态,舒窈一开始是不这件事惊动太多人。
但阎王要求,天道必须足够重视此事,并且抱有极大期待。
那大婚之事,绝对不马虎了。
并且,她还了个更绝的主意,必让天道对婚礼的重视度拔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日后,也必将对她恨之入骨。
天道憎恨一个人会是怎样的?
舒窈从未过。
已知的天道震怒,除了她遇刺,是地府操控人皇叛乱那次。
两次事件结果无不以忤逆者的凄惨亡告终。
天道也会这样触发她么?
还是……
奇怪的是,对于需要承受的巨大风险,她心中并没有感到多少畏惧,甚至称上坦然。
沉浸在这样奇妙的心境中,她终于返回了有剑宗。
对于自家荣耀回归的弟子,掌自然是热情欢迎,不夸张的说,他们二十人如今已成了全宗上下的英雄。
这是三百年来,有剑宗终于又一次摘道之首的桂冠。
为英雄们接风洗尘的宴会结束后,到了祖孙闲聊的光。
“窈窈来,”掌慈爱地看着宝贝孙,“来和爷爷说说,这一路都有什么经历。”
如今掌是觉自家孙厉害不了。
又是神乐使,又是白无常青睐的,下神之位简直是手到擒来。
但舒窈的心情却不如爷爷那般乐观。
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所以,她该怎么委婉的告诉爷爷,您现在有个天道孙婿的事实?
其中细节无需赘言,但掌知这个消息后,必然是震惊惶恐到极点的。
任凭他如何大胆,也不到,自家孙居然天眷厚重道如此地步。
天道居然要封她为天后???
她……她才十六岁啊!
“事实上,就是当初天道审判,他对我一见钟情的。”
她觉自己不算说谎。
但掌已经震撼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仍然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窈窈,这种话千万不敢乱说!”掌慌张道,“即使你天眷深厚,但要是让天道大人知道你这样乱说,那也绝对不行!”
舒窈无奈:“我怎会用这种事情乱说。”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祖父清楚,眼前不是做梦。
“这个。”她给掌看自己的耳坠,“是天道大人送我的定情信物。”
掌此前一直下意识避开,未曾深缘故,如今舒窈点破,他下意识看去,才明白缘由在哪。
——月影石浸染天道灵力万万年,早与通天石同列,岂是凡人轻易够直视?
忽略它的存在,只是掌求生本对他的潜意识保护罢了。
好在因为舒窈的影响,月影石对掌并没有敌意,所以刚才的惊鸿一瞥并没有为掌带来实际性伤害。
饶是如此,掌也心有余悸。
“您若是还不信,嗯……我让天道大人来见见您?”舒窈了道。
掌差点厥过去。
自家孙虽然一口一个天道大人,然而遣词造句间,哪里有半分对天道大人的敬重?
寻常夫妻自然可以这样相处,但那可是天道大人啊!
掌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我现在也是征询您婚期的意见,”她认真地说道,“天道大人的诏书,也会根据婚期拟定。”
这掌哪敢置喙?
他知道孙自胆子大,可万万没到,孙胆子会大到这个地步。
她自己选了这么个尊贵的夫君,以至于掌甚至连孙的婚后生活,都无法考虑了。
常人的思维……套用仙人么?
掌只是担忧。
自己这个从就娇纵任性的孙,当真承担起天后的尊荣么?
他当然知道天后尊贵,如果孙真的成了天后,一人道鸡犬升天绝不是空口而谈。
可他更加担忧孙的幸福。
说句不负责任的话,他们舒家真的不需要出卖孩换取资源了。
他独子早,也不再娶妻生子,如今就这么一个孙,她的幸福就是老人的期待。
“窈窈,你……”掌欲言又止。
舒窈感受到了祖父的担忧。
她感念爷爷的关怀,可惜一切命数,在最初已选择好了。
她自然地转移话题:“爷爷,婚期您怎么的?”
掌被她打断,积攒的那股底气消散了许多:“呃、就照你的法来吧。”
“嗯。”她也确实早好了,“大年二十九,您说怎么样?”
“大年二十九?”
“对,恰逢冬闲与年关,够普天同庆也不至于耽误农。而且还有三个月,够做充足的准备。”
这是她千挑万选的日期,必将天道的期待拉至最高点。
因为她会建议天道,鉴于这日是万万年仅此一次的神婚之日,适合设下一个节日,令大家年年庆祝,甚至可以留下,在每年今日成婚的男,够到祝福的传说。
这种够为婚礼增色的轶事,天道必然不会拒绝她。
名字她甚至都好了。
就叫祇月节。
这样天道重视度也必然会变极高,因为这样下去,祇月节必定会流传,甚至即使他与舒窈感情破裂,这个节日也会被人传下去。
如此重要的事情,不亚于册封天后。
甚至于她自己而言,若是两边间流速一样,翌日就是大年三十,她好赶及回家过年。
这一套谋划丝丝入扣,逻辑自洽,可行性极高。
唯独对天道来说……
她若是待会儿敢天道如此提议,那她最好祈祷,不会再有回到这里的一日。
甚至就连当场失败,下场也要比回家之后,魂魄又回来好。
毕竟在她之后,每年的祇月节,来自全天下的新人的喜悦幸福,都会提醒天道,他曾经被一个人,如何决绝的欺骗羞辱过。
——这个节日的存在,就是对他的羞辱。
而一年一年积累下的怒火与耻辱,爆发的一日,又该多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