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自从家里进了贼之后,海鸥睡前都极小心地关紧门窗,但仍然是不抱着剑睡不着觉。她明白自己的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可这种状况她无能为力,只能把剑抱得更死一些。
中午正坐在食堂里,突然有个人不由分说坐在她身边,抬头一看,是董风。“嘿,董大少爷,难得你也来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吃饭的地方!”
董风没接她的话碴,坐下问:“上次说的那个改的事你想好没有?”
“还没,怎么了?”
“我想你到我家去住一阵,你就顺便改稿子吧。”
海鸥心里盘算家里进小偷的事他不可能知道,那是为什么呢?
“我和沙渺渺分手了。”董风的声音里找不到任何感**彩。
“什么?”她的震惊程度堪比萨达姆要取布什的小女儿,“为什么?”
“鸥儿,这件事你不要管,这是我的命令。吃完饭回家收拾收拾东西,晚上在门口等我的车。”董风说完就起身走了,任海鸥在后面怎么喊也不理会。
回家收拾了东西就早早上学,她实在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拎着这么一大堆东西进教室,于是先到校把东西放在后面,等着沙渺渺来上学。可是偏偏人到了大半渺渺还没来,倒是花桅,大模大样坐在了宁蓝的位置上。
她心下揣度了一番,决定在了解实际内情之前先不告诉他沙渺渺和董风分手的事。
“最近你的那些投稿有没有回应?”花桅的目光并不看她,好像随意似的问了这一句。
海鸥心里有点刺痛,这显然是对自己自信极大打击,但还勉强笑笑,自嘲道:“不能和你花大作家比呀!你每个月拿六七百块稿费是小数目吧?”
“海鸥,我给你找了个文联的老先生,你拿着自己的作品去见见他,说不定会有帮助。”他还是说得漫不经心似的。
“呃……”舌头打了结一般。说真的她也知道这段时间这些朋友很关心她,宁蓝、文草草还有花桅,他们对她都是极热情又极小心的,她知道他们想帮她,可是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什么时候?在哪儿?”她终于问了出来。
“明天开始第二次月考,考完放一整天假,就是那天。”他见宁蓝已经进了教室,就起身要回自己那里,又回身来,“你不是要玉门关的作品吗?我把他的博客地址告诉你,你自己去看吧。”他在纸上写了一串东西,也不看她写完就走了。
海鸥心里有点疑惑他,但也顾不上多想。眼看打了预备铃,沙渺渺才匆匆跑进教室,看样子像是哭过了。幸好第一节是化学课,老师什么也不管,她从笔记本撕下一张开始写:“你和董风出什么问题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漫长的等待之后,沙渺渺终于回话:“我没有办法解释,他不肯原谅我,可是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也许只能这样了,你什么也不可能做。如果可以,今天放学以后陪陪我可以吗?”
海鸥马上回复可以,又回头对花桅说:“今天帮我办点事,说不定我能给你带回好消息来!”
因为要布置考场,今天的课下午只有三节,海鸥让花桅放学以后拿着她的行李在门口等着董风的奥迪A4,跟他说让他带着她的东西先回去,她晚点再过去。然后她和沙渺渺去了石剑唱歌的那家酒吧。
“给我酒!给我最烈的酒!”一坐上去,沙渺渺就拍着吧台喊。
海鸥知道她没有酒量,就跟服务生说:“给她果汁,我要冰水。”
“你不给我酒就不付你钱!”沙渺渺还没喝就像醉了一样。
服务生为难地看着她,她摆摆手,示意他要什么给什么吧,心里也有点破罐破摔的念头。她侧过去看着渺渺,多美的姑娘,把悲伤全部压在了自己身体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她如此不能宣泄呢?
酒送来,是加了冰的威士忌,沙渺渺一口干掉,空留那几个冰块在杯子里折出怪异的光彩。她被酒劲冲得有点晕,趴在吧台上看着杯子里的冰块。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海鸥还是不放弃追问。
沙渺渺坐起来,很用力地摆动了几下头,叫着:“酒,给我酒!”
服务生再端来威士忌,刚放下,手却被一把抓住,沙渺渺盯着他的眼睛问他:“你说我美吗?”
“对不起,她醉了。”海鸥掰开她的手,对服务生露出抱歉的表情,服务生也不说什么,很礼貌地走开了。
“告诉我是为什么,我不会告诉他的。”海鸥靠近她,脚踩在她坐的吧椅下面的那个圈上,伸出手臂环住她,想让她放松。
沙渺渺摆摆手,又一仰脖子就喝干了酒,说:“如果他有件事要瞒着我,要你帮忙,你会答应他吗?”
“那得看什么事啊。”
“那好,如果他有事要瞒着你,我帮了他,你会生我的气吗?会不肯原谅我吗?”
海鸥完全被她转糊涂了,这些事和他们分手有什么关系呢?她正一头雾水,沙渺渺突然趴在吧台上哭了起来,边哭边念叨:“真的不能原谅吗……那是我能选的吗……他是真的很疼你啊……我真的很羡慕你……我也没有办法……”
“海鸥,你怎么在这儿?”正不知拿她怎么办好,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海鸥像见到救星一般抓住石剑,“她有董风也不知因为什么就分手了,这不是正难过呢吗!真不明白他们搞什么!”
石剑的脸上没有任何吃惊或好奇的表情,想了一会儿说:“她交给我好了,你明天不是还要考试吗?快回去吧!”
这正是海鸥求之不得的,她谢过石剑溜下吧台就骑着她的小破车跑了。她心里打定主意要从董风嘴里撬出话来,于是车也骑得飞快。推开屋门的那个瞬间,浓烈的酒味刺得她皱了皱眉头,转过沙发,打眼扫了一下大概六七罐啤酒,她知道董风还清醒着。
董风下身穿着条棉布的纯白睡裤,上身打赤膊,靠在沙发里用啤酒罐堵着嘴,佣人已经被他放了假。见海鸥来了,只看了她一眼就又继续喝酒。说来也已经是十一月中旬,虽说这别墅暖气给得很好但打赤膊也过了一点。海鸥见他这样,也往沙发里一歪,说:“你别喝了别喝了!你也喝她也喝,烦不烦?”
“她去喝酒了?”董风一下从沙发里弹起来。
“是啊,喝醉了呢!”她故意很夸张,“还边喝边哭,惨啊!被你甩的女孩可真是惨啊!你甩了人家自己还在这儿装什么可怜啊!”
“她……没事吧?”
“这么担心她为什么还要分手?现在搞得两个人都好像在失恋,对谁有好处?”她突然发难。
董风看着她,张了张嘴,终于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屋拿了剑出去。海鸥从客房自己的行李中拿出剑来,跟了出去。站在阶前,她看着董风赤着上身把剑舞得毫无章法,只一味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她拔出剑上前瞅准机会起脚把他的剑踢飞,“连剑都拿不稳,还逞什么英雄?”
“啊——”董风对着大海大声嘶喊,其中包含的痛苦海鸥只能听出几分,“鸥儿,哥绝不允许别人伤害你!”他突然转过身狠狠抓住海鸥的肩膀。
海鸥一时愣住,但也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董风是绝对不会把实情告诉她了,只好说:“你再这样呆在外面,非生病不可。”
她不再去问什么,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解不开的谜,她只需要等待。董风要她到他卧室看着他入睡,并要求等她完全睡着了再走,她只好把历史书拿到他房间去看。
“记住哥的话,我不允许别人伤害你。”
“我记住了,快睡吧。”海鸥顿了一下,才很重地叫了一声“哥”。
董风沉沉睡去,海鸥站起来看着这个男孩英气十足的脸,确实不如石剑好看,可是这种粗犷里带着霸气的气质却最折人心。哥你和师父都是这样,事事瞒着我,以为那就是保护了我,其实该面对的,我总有一天要面对。她轻轻出去关上门,回自己房间看了会儿书,想睡却总也睡不着,最后下楼去把剑取上来抱着,才终于入睡了。
早晨起来,睁开眼想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在董风这里,洗潄好换好衣服,下楼看到董风已经起来,还打着赤膊靠在沙发里。她走到窗前拉开垂地的布帘,面前立刻呈现出一片海洋,虽然在冬天里有点素杀的味道,但仍让人心头一亮。董风家的别墅就是这样靠海的独门独院,落地的大窗直面着海,几乎可以说是本市位置设施最理想的房子了。
“说真的,嫁到你家也是很不错的,可以轻松完成关于生活享受的一切理想。”海鸥信口开着玩笑。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啊?”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现在就订婚,办个婚礼然后你就搬过来住,等够了年龄再去登记,不成问题。”
“你开什么玩笑?”
“我是认真的,鸥儿,我在向你求婚!”董风的脸上真的没有任何玩笑的表情。
海鸥在那一瞬间突然充满愤怒,他是什么意思?用她疗伤吗?拿她做替代品吗?她要怎样说?她心里的想法他哪一点不明白?她大步走过去盯着他,说:“向我道歉,快点!”
董风看着她,扭开头使劲摇了摇,才回过来对她说:“对不起,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