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鬼的反应忠实出现,一声出自本能的尖叫涌上喉咙口,泊瑟芬刚要叫出声。
却看到那只怪物骤然停止所有动作,似乎发现了什么,它扬起粗重的脖子再次转头观察远处的特里纳克里亚。裂到耳下的嘴唇嗬嗬张开,呼出恶臭的黑气。
在这关键时刻泊瑟芬狠咬住嘴将声音困难吞咽回去,生怕叫喊会引来怪物攻击。
她瞪着僵硬的眼珠子,盯着船帆上那只让她理智崩碎的鸟人,浑身上下都是炸毛的冲动。因为发烧而要瘫痪的大脑立刻起死回生清醒起来,连同荒唐的奇异念头也跟着喷出来。
她遇到个什么玩意?难道是穿越时间太古早,遇到灭绝物种鸟人兽?
泊瑟芬没有迟疑,浑身僵硬撑着凳子起身想要立刻跑开。恐惧让疾病退散,她觉得自己逃命的精力非常充沛。
脚刚站直,泊瑟芬就听到闷雷的声响在远处呼啸破开,黄金的喷泉化为绽放的火光,照亮山顶低垂的雨星。
埃特纳火山又大爆发了。船上所有人抬头看去,包括吃饭的老祭祀。
声音像是刺激到了那只人形鸟怪,它突然张开翅膀,扇起一阵臭气熏天的风,牙齿嘶嘶摩擦着:“找到了,那个逃跑的深渊弃神,在匠神的火炉里。”
它的爪子扎入帆布里,扬起粗大的脖子尖声大喊,声音唧锐如气球摩擦。
“俄库珀忒!俄库珀忒!俄库珀——忒!!”
尖啸的声音震动空气像是在呼唤什么,海风变大带来海面的波澜,托着船体轻微晃动起来。
泊瑟芬的听觉被这种超出人类承受范围的分贝,碾压出痛苦的耳鸣。
她手指发抖撑着凳子,在它没有攻击的间隙,连忙起身往后退开。耳鸣状态加剧她腿软的程度,一踉跄磕到固定的凳子,差点没有坐到甲板上。
正在看火山爆发的老祭祀察觉到什么,转头对上泊瑟芬的侧脸,火光落到她头布沿边上,映照得少女的眼眸异常清亮。
亮得紧缩的瞳孔里,出现的恐惧一览无遗。
老祭祀不解地跟随她的视线往上看,恰好跟风帆上的怪物眼对眼,却像是没有看到什么移开眼神。
泊瑟芬发觉到老祭祀的动作,猛然回神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船上的人遇到这么可怕诡异的怪物,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预警害怕的叫喊。
火把摇晃的光影中,桡手们用布条绕手掌减少桨把摩擦,在讨论船停在哪里才能避开火山毒气。
船尾的掌舵者抬头观察星座,奥利安宽阔的两肩跟闪亮的腰带出现在天空里,他神情专注对那些可怖的噪音毫无反应。
他们看不到。
她脑子里的疑惑变成了实质的答案,却让她呼吸更加困难,后背在发烧的情况下,竟然浮出薄汗。
遇鬼原来不是最惨的,更惨是在人群里发现就你见鬼。恐惧指数简直爆表,还自燃出烟火炮的炸裂效果。
泊瑟芬艰难喘息几下,撑着两条软成下水面的腿,轻颤着继续往后退开。凉鞋磕到木板的空响仿佛变成她的心跳声,磕咚磕咚响撞击着心口。发躁缺水的嘴唇也几次张开,想给这些人一个预警。
要是这只堪比丧尸衍生物种还会隐身的大鸟突然攻击,在没有戒备的情况下估计能团灭。
但是耳朵能听懂他们的八卦,不代表嘴巴一下就能会。怪物这个词没有人说过,怪物的可替代词是……妖怪、妖魔、克苏鲁?
关键时刻吃了没有文化的亏,泊瑟芬也顾不上自己开口是不是中文,她立刻看向老祭祀。船上就这位老人家是掌控局面的,而且他是祭祀,古时候这种人就是沟通天地的神棍……神人,大概会相信她看到可怕的怪物。
她张开嘴示警,陌生的语言过于艰涩,带着一种古老遥远的封尘感,从她的舌尖一点点挤出来。
“危危……危险,有……危险,快跑。”
牙牙学语比她都要来的老练,明明听得懂的语言,却让她的唇舌都异常茫然。连喉咙里的声带都不听使唤,一个用力的高喊,冲到嘴边竟然就剩下三分气息。
这饭吃得不够多,嗓子都罢工了。
老祭祀脸上的皱纹夹了起来,似乎不理解她在说什么。他刚要走过来,一个巨浪扑上船板,漆黑的海水砸了他们满身。
巨大的怪鸟呼唤声越来越急,狂躁让它身上的羽毛如同立起的钢片。风也跟着尖啸而开始卷旋,推来了积云。海浪也被风拱起,水汽泼上船舷激起漫天雨雾。
这只鸟的叫唤,竟然让海风跟积云出现。简直就是好莱坞魔幻电影现场拍摄,还自带忆级后期制作大场面。
泊瑟芬浑身冰冷打个哆嗦,水流落在甲板上淹了一层,舔舐上脚踝刺得发麻。她立刻抬脚,眼神余光落到脚下。
一个人身鸟翅的阴影,从带着火光的水流上掠过。
泊瑟芬连忙抬眼,就看到另一只类似的鸟人兽在空中挥着翅膀,嘶哑着难听的声音喊道:“埃罗。”
鸟怪竟然还有互相取名字的,太魔幻了……甚至还会说话!
泊瑟芬一下反应回来,几次见过的大鸟影子,原来是这些怪物。想到她头顶上来来回回飞着的不止是海鸟,还有类似丧尸的飞鸟怪,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埃罗大声嚎叫,尖牙上的粘稠唾液四处飞溅,“俄库珀忒,你快速的翅膀展开吧。去告诉居住在大地之下的报仇神们,锁在深渊的地母之子堤丰,逃窜到库克罗普斯的土地上,让她们带着憎恨的鞭子来带走罪犯。”
埃罗每说一句话,风暴的声音就响应它的话语。它是海神之女,在海上有影响骤风暴雨的力量。
它每一句高声的尖叫,都会引发局部海啸。
一条绵长的水线,受到它力量的影响,从海面上骤然上浮,藏着隐隐的轰鸣声不断朝天涌爬。
被鸟怪嚎叫来的黑暗云雾,也开始像是倒了栅栏的野马那样横冲直撞而出,将繁星踩烂在蹄下,卷起狂暴的大风。
清澈的地中海夜空转眼就被无限膨胀的乌云铺掩过去,大雨倾盆倒下来。
泊瑟芬被突如其来的劲雨砸歪了嘴。她觉得自己魂穿后,不止三观需要回炉重造,连天气常识都要重新做作业。
这风雨巨变的速度跟按了十倍快捷键,地震引起的海啸都没有这种排场。更可怕的是,她非常确定这种天气异变,是那只叫做埃罗的怪物鸟尖啸大叫开始的。
这鸟人不止会取名、唠嗑,还是只风暴怪?
船上的人也看到了风暴来袭,巨浪的白沫在漆黑的海面上,像死神挥起的刀刃,刃光飞速劈来。
一切都来得太快,太迅猛,没有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巨楼高的水墙已经在眼前。
几个动作迅速的桡手连滚带爬跑到桅杆下,拼了命拽着索绳,手忙脚乱要放下风帆。
巨雷的轰鸣声随着浪头而来,扑上了右舷横梁。柔软的水流此刻变成黑色山石,带着泥石流般摧毁一切的恐怖重量,往桡手头顶上浇灌。
惨叫声随即而来,又被淹没在凶戾的海水中。
被数条亚麻绳紧紧牵着的四角帆毫无抵抗力地失控起来,桁木咯吱着开始碎裂,帆布霍然鼓涨得接近破开的边缘。
整艘搭在几十人的长木船,被失控的风帆拖着横转起来。
老祭祀一下就跌出去,泊瑟芬立刻伸手去抓他,咸水飞沫溅喷到眼睛上,让她的手指落了空,整个人也跟着重摔到湿漉的甲板上。
头磕到木板,嗡一声耳朵猛然安静下去,满目黑暗。
前仆后继涌上甲板的水流,砸头抽脸而来,泊瑟芬失去了几秒知觉后,身体又感受到痛苦。
耳里灌了盐水跟冷风,呼啸声在耳廓内尖叫,疼得她太阳穴上的头筋一直抽搐。
难道她的穿越之旅只有半天,而代价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