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瑟芬发现自己呆的地方又变了, 一开始哈迪斯让她在大门口的长石条上坐着,看得出来工作区域女性勿入。
但是她凭借着厚脸皮,拉着哈迪斯的衣服一路走到议桌子边的候, 她就被转过身的男人提溜到一张大的石椅上坐着。
说是石椅,却垫着厚实的编织垫子,黄金珠跟红玛瑙串在垫子边角上,造型流畅华丽的椅背很宽, 跟坐垫一样舒适。
就是太高,她的脚踩不到地, 坐久了腿酸。
哈迪斯也轻易发现她腿短的事实, 他居高临下看了她好一, 才诚实评价:“确实矮。”
泊瑟芬:“……”
难道不是他太高了, 目测这家伙肯定超过一米九, 不心就能撞门框的那种。
然后泊瑟芬喜获乌木踏脚凳一张。
哈迪斯不再她, 他泼洒出了颜料,如同彩虹光般落到墙壁上。无数的书记官、搬运奴隶、负责整的侍从纷纷从墙壁上跳出来。
泊瑟芬看着它们像是动画片里的各种角色,突然冲破二次元的屏幕,有的弯着身, 有的抓着桃金娘的花环, 有的整自己的短裙拥挤着跑到工作的地方。
像是流淌的色彩, 有一种无声的喧闹感, 让高耸长广的议大厅多了点活力。
整亡灵名单的工作再次有条不紊进行着,纸片人奴隶一筐筐泥板搬来, 又搬走了处好的各种名单。
大陶罐里的泥板堆得又高又乱,书柜的卷纸也挤压在一起,奴隶攀在高木梯上,伸长手去够上层书柜的羊皮纸。
泊瑟芬规矩得跟个上课的学生, 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只有一双眼睛转了几下,就落到哈迪斯身上去。
男人正低着头,接过旁边那个紫袍头子递出的芦苇笔,然后沾了赭石墨水,落到了莎草纸浅黄的纤维线上写字。
一个裸着上身的红皮肤男侍从,端来了黑釉色的橄榄油陶灯,放到纸旁边。火色落到哈迪斯的侧脸跟手腕上,带出他肤色的洁净明亮感。
泊瑟芬看了一,端正的身形也慢慢颓了下去,靠着椅后背,在心里默默记录。
喜好:工作。
她算是看出来,他只看到工作,整个发情状态就缓解很多。
计划里除了让自己惹人嫌外,还需给哈迪斯多找几样喜欢的东撑住智。不管是月光女神还是工作,或者别的,她努力多发掘点,好帮助哈迪斯早渡过难关,放她回……家?
泊瑟芬迟缓的神经终于敏感了半秒,她皱着眉看了一眼高大古典的柱子,充满裂缝却带着浓烈绚烂色调的墙壁,又看向站在一堆泥板中间的神明,还有他身边那几个紫袍发的头子。
终于,她无奈用手撑着下巴,叹了口气。
好像,没有家了。
就算被放回到大地上,也只是摆脱了一个发情狂,但是回到上呢?
一个可能是三千年前,有神灵,有妖怪的另类远古世界。
泊瑟芬的注意力一直被哈迪斯扯着跑,现在缓过神来,就想起自己的处境竟然是新手开了地狱门,各种目可憎的怪兽长着大嘴,等着将她吞下去。
她离家长的间,也不过是上大学住宿舍,每年还有个寒暑假可以回家当懒猫。
而现在是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家了,毕竟没听过穿越这玩意还有寒暑假的。
泊瑟芬在沉默中颓了,头上几朵娇艳的花也跟着垂下脸盘子,她眼神带着怨念看向哈迪斯……手指上的大金戒指。
世道艰难,是真拔箭成功,她回到上那个陌生的世界生活,大概率是没钱寸步难行。
难道,试着在这里先打个短工赚取未来的生活费?
哈迪斯摊开手,惨的手指压在莎草纸上,上是古的诅咒,带着自我束缚的怨恨,能压抑爱神的力量。
粗糙的纸上,尖细的红字体像是嗅到血肉的腥鲨,翻卷扭曲着气体,流到他的手指,手背,终锁在腕骨上,化为由手镯般的花纹。
哈迪斯抬起手认真观察了一,才拿起芦苇笔沾了黑墨在手腕上补充了些细节。
厄洛斯的箭,随着中箭者沉沦的深浅而出现不同的症状。
一开始是纯粹的生殖欲,爱欲火烧毁人的智,很多候只熬过欲望期,欲望的火焰自然就退去。
这是爱神力量的局限,欲望无法操控中箭者永生。
而欲望后,如果中箭者对爱人的感情不幸加深,那情绪就开始受到爱人操控,单方跟着她同喜同悲。
正在用死亡力量书写诅咒的哈迪斯,冷漠地想,绝不能落到情绪被掌控的地步。
但是当他给手腕上的枷锁手镯纹补足了细节的候,却突然感受到一股陌生的酸涩涌上来,悲伤的无助浅浮在他的内心里。
他笔尖一顿,这种情绪太过诡异,柔软如过了油的亚麻线,闪着异样的光芒,落在他贫瘠冷酷的心性上变成无法忽略的存在。
不是他的情绪。
悲伤、无助、忧虑……细碎繁多如飞尘的情绪,播撒到他沸腾的欲望里,扎根在他毫无动容余地的心口内。
这种说痛苦不够痛苦,想忽略却忽略不了的感觉,让哈迪斯手指一抖,折了芦苇茎的笔。
同喜同悲。
——是她的情绪。
泊瑟芬的坐姿已经变成用双手撑着脸,烦恼到将双下巴都给撑出来,她侧眼盯着坐垫边沿的细金珠,大富人家。
而她竟然窘迫到只能靠着变态歹徒活着,等到摆脱了歹徒,以后的生活立刻没着没落的。
比绑架犯更可怕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现实生活,比神话妖怪神仙更惊悚的是,你口袋没有一个子。
泊瑟芬忍不住叹气,一口长气没等吐完,就察觉到一股阴冷黑暗的气息凑过来。
满身黑雾都收拢起来,没有碰触到高座上的少女的神灵,双手拢在外袍内,已经站立在她前。
他平静垂着眼眸,像是威严冷峻的神像,以俯视的姿态在回应信徒烦恼忧愁的倾诉。
“你在悲伤什?”
泊瑟芬立刻被吓精神了,她松开撑脸的手,挺直腰背仰起头来,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问话有点摸不着头脑。
悲伤?
她扯了下嘴角,想露出个尴尬的笑来否认这句问话,她就算悲伤也不用找他倾诉啊。
“别笑。”哈迪斯突然冷着脸沉声开口,跟他的声音反的是,浸润在火影中的眼里却充满了贪婪的渴慕。
泊瑟芬笑脸僵住,双手紧握。
哈迪斯立刻感受到她浓烈的沮丧感,瞬间拖着他一起坠入晕眩的酒液中,让他的情绪也跟着沉闷起来。
他看到她头顶的花奄奄一息地贴着发丝,耀眼的黄金发夹上,一簇嫩叶失去了生机的光泽,披在她身上的黑雾布料被他掐断了联系,也随着间流失在变薄变虚幻。
她还是过于饥饿,沉睡太久,醒来又缺少信徒献祭牺牲品,也无男女祭司给她建造神庙,立起神像,清洗祭台。
更无鲜花水果,颂歌舞蹈,宁芙环绕。
也许给她几个信徒,她开心点?
哈迪斯转头去看周围,才发现冥府没有活物,更别提活人信徒。他身形微顿,后只能招来一个奉酒男童。
很快酒童捧着金色的杯子,里盛满了蜜甜香醇的奈克塔耳,无色的液体充满了青春永生的力量,是神主的饮品。
泊瑟芬看到眼前这个一脸严肃的男人,拿起金杯,另一只手从外袍下伸出来,宽大柔软的黑布如多褶水流般,垂落堆积在他的手肘上。
他提起自己的衣布,露出漂亮的凉鞋,缓慢弯下身去,将杯子里的透明液体泼洒一些在地上,轻声呢喃了几句话,又泼洒了一些,再继续轻吟。
哈迪斯因为弯身低头,黑色的头发落到脸颊边,软和了他冷肃的表情,竟然看出虔诚的感觉。
这是信徒给神奠酒。
来还需唱颂歌,跳祭祀舞蹈,进行一连串严肃的仪式。
但是哈迪斯早已经忘记了音乐的节奏,诗歌的韵律,舞蹈的拍子。给她献上酒后他沉默了一,才将杯子放下,然后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泊瑟芬无表情看了一眼四周泼洒的不明液体,再无表情看了一眼哈迪斯。
这是在干什?为什在她四周洒水,难道有灰尘需清洗,还是她看起来太脏了,他嫌弃地泼水去晦气。
异域文化太难懂,特别是古代神跟现代人的隔阂,简直就是一条喜马拉雅山脉横亘在中间。
泊瑟芬刚在心里感叹完,就看到哈迪斯的手指裂开了内袍,红色的布料发出轻微的撕拉声,露出了胸口没有愈合的惨烈伤口。
翻出的血肉,像是有被灼烧过的痕迹,阻止了体内血液的流出,那把憎恨的短剑就插在里。
哈迪斯一脸冷静将阻止爱意蔓延的武器,从心肉里拔-出来,锐利的声音响起。
是铁器与血肉的搏斗。
泊瑟芬:场凶残,让她无言以对。
哈迪斯将短剑抽出来后,用黑雾清洗一遍,去除肉末,然后将这把燃烧着恨意的武器,塞到她的手里。
泊瑟芬只觉得手里一沉,刺骨的冷意瞬间扎过掌心,钻入骨里,让她忍不住一哆嗦,差点没把手里的短剑扔出去。
哈迪斯一没有想到这样也能伤到她,快速伸出手指,在她耳边一摘,一朵鲜艳怒放的花朵立刻出现手中。
他将花放到短剑上,娇软的生机立刻安抚了憎恨的冰冷。
“献祭物。”
奠酒,献祭,能加固她的神力,也是任何神明都乐于享受的东,冥府没有大地上活着的牲畜,只能用铁器替代。
可是他并没有感受到,心头上那些情绪欣喜起来,暂充当了一次信徒的冥王突然没了信心,她这是嫌弃冥神给她供奉吗?
泊瑟芬看着手里的剑,剑柄上镶嵌的各种宝石,金银过于观,就是不知道哈迪斯拔个剑给她干什?
这再观,也是从心脏里抽出来的,她想拿去多洗两遍。
哈迪斯皱起眉头,突然说:“你放在身边,如果想拒绝我与你到睡床上交合,你可以剁下我的手。”
也许,她担忧的是这个,而不是没有信徒供奉。
泊瑟芬以为自己听错了,剁什手,剁我的什,剁什剁?
“或者脚?”
“心脏?”
“生殖物?”
泊瑟芬眼睁睁看着这个一脸严肃的神灵,台词脱缰程度如撞了铁轨,又被火车甩到天上去旋转。
原来爱神箭不止让人发情,还让人发疯吗?
哈迪斯突然冷声问:“你欢喜些了吗?”
泊瑟芬:“……”
这怎像是个送命题,她该回答欢喜好,还是不欢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