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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生与死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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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尼罗河上顺手扯来的纸莎草茎依旧生脆,雨伞状的针叶子被河水弥漫的死气侵蚀成灰。

正在用硬质的茎棒充当长笔,快速在蜡板上落下楔形文字的赫尔墨斯,有点不耐烦地吹掉草笔上方的叶灰。

灰烬化为一团散雾,融入黑暗的阿刻戎河里。

一只巨大的手骨,从黑雾里缓缓伸出来。

掌骨上满是潮湿的水雾,那是长年累月在阿刻戎河上摆渡,被河里的幽灵撕扯衣物的时候,他用干枯的指骨轻拨开鬼魂所沾上的。

湿重的怨气在骨头上嘶吼,时不时冒出几个头颅般的黑雾要爬出那只白骨掌。

赫尔墨斯穿着长翅的金色飞鞋,脚不沾地漂浮在河岸边,对那只大手骨叹气:“这松木油也太少了,就十二陶罐。神的屋子需要篝火照亮的地方如同奶路的星星那么多,前门凉廊中庭……”

冥府到处都弥漫着潮湿的毒雾,没有大量的松油是无法点燃照明篝火的。

站在黑暗里的船夫,依旧无动于衷伸着自己的骨头手,似乎在讨要什么。但是眼前的神是传说中唠叨神,为了推销信徒的生意无所不用其极。

上次赫尔墨斯带领鬼魂来的时候,为了卖出迦南人的雪松木,能从新月日站到下旬日。将领魂的工作都抛给了跟随在死神身边的双翼精灵们,让它们来回奔波。

终于在赫尔墨斯念到海上民族的铁制车轮多配冥王的战车,该拆掉黄金轮子替换的时候。

卡戎的船桨终于忍不住拍了拍河水,把几个鬼魂的头颅给拍碎了。

然后他用虚喘浑浊的声音慢吞吞说:“除了王座大厅,寝室,都不点火了。”

赫尔墨斯的笔尖一顿,本来想偷着多添几罐油,让这笔生意不那么寒碜的,结果还真就那么寒碜。

那个苍老的声音继续说:“来自大厅的命令,不用额外添物品。我们这里既没有宴会,也没有竞技会,更没有需要美丽衣裙的女神。还是收起你的智慧之舌,将你讨喜小话送给高山上的女神们吧。”

赫尔墨斯立刻露出灿烂的笑,“我这不是给信徒寻找交换物品新地,好换取些黄金来给我的神庙修神像。”

商人与小偷之神边开心笑着,边在书写板上记录:大冥府,小气神,黄金矿脉一条条,藏在枕下变污泥。

骂的就是冥王,谁不知道卡戎是冥王的传声筒。连火油都抠,估计在自己不死的神生里,他别想赚到冥府一条矿脉。

卡戎依旧无动于衷伸手,要船资。

赫尔墨斯这次带来的鬼魂有三百多个,人死亡后身体里的赛克会从嘴里呼出,死神的直剑会割下灵魂里代表情感的自我灵魂部分,束成头发等着拿回冥府交差。

而赫尔墨斯就会飞去,带领这些失去大部分感情跟神智的灵魂,渡过大洋河,来到冥河边让亡灵上船。

赫尔墨斯在领魂的过程中,得到了大量的亡灵祭品,例如蜂蜜牛奶酒水跟橄榄油。这些物品净化后可以再次的放回他守护的商人陶罐里,等待二轮出售交换。

然后商人就会祭祀赫尔墨斯,送来祭品内脏的香火。

卡戎要的就是从赫尔墨斯手里讨回点祭品,最好是牛的内脏焚烧的香气,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让奥林波斯神占了。

赫尔墨斯在书写板上印上自己的圆筒章,确定这次送货生意成功后。才从牛皮大布袋里,翻出一开始就从亡灵祭品里收起来的渡船酬劳,

“荣誉加身的克诺洛斯之子,拥有大地最宝贵的矿藏,怎么那么大张嘴,这点摆渡祭品也让船夫来讨要。”

赫尔墨斯啰啰嗦嗦,一个子一个子地数着,生怕被冥府给占便宜了。

“以后哈迪斯寻到心爱的妻子,地下阔广的黑暗平原没有成群的黑羊,就没有支付给新娘家的聘礼。雄伟的宫殿寝室,没有品质良好的织机,妻子美丽的衣裙来自哪里……”

站在船上的卡戎:“……”

这是一群嗡嗡亡灵鸟在飞吗?

然后苍老的船夫幽幽吐出一口鬼火,“强大的冥神之王,卧榻上只有亡灵名单的湿土板。”

妻子是什么东西,冥府就那么几个女神。黑夜女神太老了,多半在沉睡,估计也神力匮乏生不出孩子。

三岔路口女神赫卡忒,头太多了。

复仇三姐妹……太丑。

剩下的驴腿女妖女精灵们连个神的形状都没有,这么一筛选下来,果然还是亡灵名单美丽。

赫尔墨斯:“……”

也是,哈迪斯估计就是石化了也娶不到伴侣。他总不能为了生意而怂恿哈迪斯去抢大地上的宁芙们,就真能抢到手也得被死亡腐蚀成丑八怪。

赫尔墨斯刚要飞着退开,让亡灵上船,

却突然看到一朵花,飞过亡灵的河,穿过潮湿的雾气,舒展着粉嫩的花瓣,落到赫尔墨斯随意插在腰间的盘蛇杖上。

他一愣,花?

然后赫尔墨斯突然看到阿刻戎河,恐惧般颤抖起来,远处传来了马车的声响。

车轮过水,啪嗒咔嚓,又碾碎了几个头盖骨。

是哈迪斯的黄金战车,赫尔墨斯是见过那战车的行驶速度跟恐怖的冲撞力。他立刻飞跃着往后,抬头就看到一团滚腾的黑雾中,金色的车子……如老牛一样慢吞吞走来。

几匹黑色的骏马,垂着头,一步一步踏着步。

河水里的亡灵也不哭了,毕竟车轮那么轻盈而缓慢,压破骨头的时候一点都不痛。。

伴随着老牛一样速度的战车的是,无数鲜花在骨头河上盛开。花朵开到了渡船上,卡戎的摆渡桨上第一次缠满了亡灵怨气以外的东西,新鲜的植物。

更多的花飞过无边无际的河面,开在冥府污浊的土地上。

赫尔墨斯立刻跟扑苍蝇一样,挥舞着手去捞花朵看看是不是真的,却发现自己手上的草笔顶端的针叶子又长出来了。

马车经过,黑雾缭绕的神明目不斜视,小心翼翼抱着个……看不清楚模样的神?

黑雾的布幕遮盖了冥王怀里的人,谁都看不清楚死亡之后的景象,只能看到蔓生的锦葵与白色的岩蔷薇在他的身体上盛开凋谢,然后又被新的花取代。

白骨一路,繁花积堆。

等到车子消失在河里,赫尔墨斯盯着那片花团锦绣的黑雾,用草笔戳了戳自己的额头,“嘿,我这是看到什么了?”

卡戎沉默了一会,再次伸出手骨,将到手的船资递给商业之神,“你多添几匹美丽的布料,宫殿里没有女神的衣物。”

赫尔墨斯拿起笔立刻刷刷刻单子,皱着眉装模作样说:“祭祀我的一批圆头商船,在前往尼罗提斯的途中被波瑞阿斯打翻了,上面放了大量毛织物,导致衣料价值上涨。对了,香料油要吗,女神们都赞颂玫瑰油能擦出一双白臂来?还附赠科林斯的香料长颈瓶。”

他边写边想哪个神灵的神力跟开花有关系。应该是自然神性,季节女神还是植物女神?

哪个女神都成,那可是一条矿脉的生意。

——

泊瑟芬头痛欲裂,感觉自己是蜷缩在在一个铁笼子里睡觉的,笼子外都是红眼睛的狼,流着哈喇子在瞅着她。

瞅就瞅吧,那些狼开始撞笼子,哐哐砰砰地响个不停,震到她耳朵发麻。

她不安地想要离开那些震动的声音,头刚费力动了下,一只干燥到带着火气的手掌,穿过她的头发,摸着她不安分的脖颈,将她重新按回那个热乎乎的铁笼子里。

泊瑟芬呼吸有点困难,只能费劲喘了口气。眼前无数的狼眼又变成彩色的幻象,万花筒般地旋转起来,将她整个脑子翻来覆去地摇晃。

这噩梦太可怕了,她顺着本能去碰触能让自己舒服的雾气。手指伸出去的时候,指尖像是碰到什么温热,光滑的东西。

然后她发现耳边的那震撼的狼撞笼的砰砰巨响,变得更快了,快到连间隔音都没有,只有连绵不断的狼嚎在嗷嗷叫着。

她是摸到狼毛了吗?

泊瑟芬想要睁开眼,但是嘴唇上的水仙花汁让她的身体沉如一坨铁,眼皮使劲撑也撑不起来。

而停在一扇黄金大门前,站得笔直的哈迪斯安静地垂着眼,他光滑的下颌处,是少女的指尖。

纤细无力,如同多汁而脆弱的叶茎,轻摩挲着他的唇下。

这是一个祈求的姿态,如果想要求得神的庇护,或者求得什么重要的东西。女神就会趴在强大的神明膝盖上,伸着手去触碰神的下颌。

她这是,渴望得到他的庇护?

啪,一朵花从她指尖,开到他嘴唇上,像是一个吻。花朵坠落的时候,被黑雾接住,不再是狂暴的吞噬撕碎,而是温柔轻捧住。

花朵像是得到了呵护的滋养,立刻冒出了根系扎入黑雾。

黑雾第一次没有任何抵抗地敞开怀抱,无数的植物从里面蔓延出来,攀爬过前廊的金砖地面,缠绕着上粗下细的青铜圆廊柱,又开在白银墙壁的绘画上。

哈迪斯没有动弹,一直维持着凝固成石像的姿势。任由她不安分的手指随意摸索他的下巴,苍白的颊侧,还有黑色的发丝。

他像是一只尼罗河边宫殿里的猫,等待着主子每一次怜悯般的抚摸,这是大胆而失礼的亵渎。

哈迪斯被爱意挤兑得只剩下一点理智的大脑,恨不得从刻着铁碑上的法律里寻找惩罚条例,来剁掉她冒犯的手指。

但是又每次都因为她的碰触而浑身紧绷,继而像是被马轭束缚般,忍不住轻低下头。

直到她不舒服地皱了下眉头,有些嫌弃地缩回手,将脸藏到更深的乱发花团中,哈迪斯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习惯性要化为一团雾进入屋子的神明,担心动静太大而犹豫了下,才收回开始虚化的浓雾,然后眼神转为冷静地看向墙画。

画上是众神酒宴,拿着酒勺的酒童,在番红花后舀着奈克塔尔。吹笛的宁芙们踩着睡莲的花瓣在舞蹈,大地生灵欢悦,神明俯瞰而下。

在黑暗的冥土上,冥王的宫殿充满了鲜艳的装饰,却空荡得不见任何生气,色彩都被覆盖上一层颓废的灰尘。

而此刻植物的叶子却扫开灰暗,黄色与红色的花在暗灰的银墙上,像是喷泉般流动着往前盛开。

哈迪斯看的是墙上的奴隶,墙画上捧着单耳水瓶的彩色奴隶突然动了动,立刻探出纸片的身体,伸出满是植物叶子的手,恭敬推开金色的门。

久不开启的门轴响起了艰涩的推动声。

没有穿墙而过的哈迪斯缓步进入,走过黄金条的门槛的时候,泊瑟芬突然睁开眼,就看到金灿灿的影子在眼前瞎晃悠。

她以为是噩梦的延续,直到眼瞳里出现了屋顶横梁的形状。

一整条……黄金?

泊瑟芬:“……”

觉得自己没睡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的小市民再次闭眼。

而下一刻,她整个人突然被放到冰冷的硬板床上,男人强势得不容人忽略的怀抱随即压上来。

泊瑟芬终于没法装作看不见,立刻害怕地睁开眼,她睡了一路又汲取了大量的黑雾,又精神起来。

睁开眼率先看到的是凶犯撑着在她脸边的手臂,白得晃眼的手肘上,是凝练漂亮的肌肉轮廓。她是侧躺着,一头乱到打结的头发大半盖在脸上,垂眸就看到他戴在手腕的黄金护腕上,刻满棱状如蛇行的长纹。

最显眼的不是那用料实在的大金手镯,而是男人白得过分干净的手背上,用力到接近痉挛地震颤着。

手指都将金床压出印子来……这床怎么像是金子拼接起来的?

金子太多,她一时竟然产生这玩意很廉价的错觉。

泊瑟芬像是在看恐怖片一样,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偷偷侧眸,瞄了身上的男人一眼。

结果不出所料,就像是鬼悬在你床上方那样,一瞄就坏事。

泊瑟芬看到头发缝隙外,挡着光的神明藏在阴影里的脸孔冷肃得吓人,像是盯着仓鼠的毒蛇。

专注而冰冷,又带着压抑不住的热情。

更可怕的是他手臂上的蛇也跟着盯着她,一点都不是错觉,这蛇竟然是会动的。

被这一大一小用这么恐怖的眼神赤果看着,泊瑟芬觉得自己嘴里都是发苦的味道,她脑子闪过一百句求饶的话语,结果愣是哼不出来。

生怕一出声,就会面临无法逃避的暴行。

哈迪斯似乎也不着急对她干什么,而是伸出手顺着她的头发,摸着那些开着的花朵。

然后一掐,花朵化为雾气。

手指从她的耳边,来到她的脸上,克制着将发丝一点点撩开,花朵盛开就被毁灭。

这种平静到凶残的抚摸,让泊瑟芬瞪圆了眼,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哈迪斯从未帮任何生灵整理头发,导致他动作笨拙得不敢出力。他一脸严肃地将她脸上的发丝都顺到耳边后,才满意地看着她娇嫩可爱的脸露出来。

爱的酥麻也从他心口,不断涌动着。

哈迪斯克制得很辛苦,觉得自己应该做足了承诺跟善行,能得到自己爱慕的果子了。

他低沉的呼吸都带着无法控制的热意,干哑着嗓子说:“我的床榻从未有女神躺过,如果你喜欢,不用去阁楼上住着,就跟我同床而处。”

夫妻向来都是分房隔居,楼上的屋子一直都是为了妻子而存在。

泊瑟芬止不住颤抖,“你滚开。”

这家伙有完没完,不要脸的吗?都被拒绝那么多次,还不死心想要对她干出禽兽不如的事来,这是厚脸皮神吗?

都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这句话刚落,泊瑟芬突然感受到床倾斜了一下,她立刻转脸,就看到床板裂开大缝,金色的粉末飞扬起来。

她的头发慢慢滑落到缝隙里,沾上了金粉。

……还真都是金子。

泊瑟芬看着那只将床无声无息按裂的手,觉得自己惹上个不得了的玩意。

然后她就看到那只恐怖白皙的手掌,缓缓抬起,滚烫的掌心下一秒按在她的嘴上,因为他手指太过修长,竟然包住她大半张脸。

被冒犯的神灵缓缓抬起下颌,阴冷的黑色眼瞳里,毫无柔软的感情。他像是在下命令般,唇齿间轻合,古老又威严的神语再次降临。

“今晚,是你我的婚姻之夜,要拥抱你的丈夫。”

泊瑟芬脑子嗡一声,所有的清醒被这句话的巨大力量击成碎片,她无法控制伸手,放柔力道去抚摸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体。

拒绝……

她双眼空洞,恍惚地贴近他滚烫的怀抱。

别碰他……

所有抗拒遇到神的语言,都像是被整片古老的大地压着。唇舌心灵开始崩溃,只能任由命令操控着她木头般的身体,一点点服从跪下。

泊瑟芬像是灵魂跟身体被劈开,她不管怎么打滚抗拒,愤怒地要阻止自己的行动,身体依旧娇软地依附过去。

像是叶子,也像是花茎,手指乖巧地放到他强硬的胸膛上。

哈迪斯的命令刚飞出去,就看到自己的新娘眼里的憎恶消失了,失去光亮的眼眸,像是没有生气的壁画图案。

她瞪他的时候,美丽得如同纯洁的牛眼,又灵巧得像是绒毛蓬松的猴子。

而不是如同眼前这样,花朵凋零在她的脸孔上,没有一丝艳丽的生机。

但是当她的手主动碰他的身体,哈迪斯眼里清醒的光芒再次熄灭,从未感受过的爱情之火被女孩依偎过来的体温,再次刺激到焚烧起来。

他也缓缓俯身,伸手轻按到她的手背上,她柔软的手指像是羔羊的皮毛,温暖地放在他的胸口处。

长久坐在王座上的身体,已经被黑暗跟死亡侵蚀得冷硬无比。视觉、触感、冷热、心跳早已沉寂在污秽的冥土之中。

而这一刻,在泊瑟芬将脸贴到他胸前,轻缓呼吸着,发丝披在他手臂的时候。

所有感觉都从石层里冒出来,哈迪斯冷漠得跟僵死的脸部轮廓,出现一丝柔软的痕迹。

他甚至在某个瞬间忘记了欲望,只想让她一直抱着他。就连金蛇也眯着眼,露出痴迷又温柔的神色。

而痴迷的柔情跟随而来的是,毒辣的爱神之箭力量的增长。

哈迪斯敏锐察觉到心口的疼痛,是箭扎得更深了。但是他没有理会,而是低头轻吻了吻爱人的额头,又吻碎了一朵花。

花雾溅到泊瑟芬的眼睫毛上,她本能地眨了下眼,迷惘的顺服后是不断挣扎的对抗。

她舌尖颤抖着抵着上颚,手指死死按着对方的胸口,不是亲密的接触,而是疯狂的抵御。

催眠该怎么破解?

当对方的吻来到她的眼尾,轻微的呼吸声音对泊瑟芬来说就像是碎玻璃,碰过就传出了撕破皮肤的灼烫感。

她无动于衷地乖巧靠着他,像是一头等着献祭的羊羔,如同她被祭祀的时候看到的那头被割喉的黑羊。

黑色的束胸带,轻软地垂落,又化为了雾气消散开。

篝火的影子中一切都显得异常荒诞恐怖,她睁着眼,望入施暴者的眼里,像是看到无边无际的阴影从里面涌出来,缠住她的身体。

所有抗拒都束缚在喉咙里,她张开嘴,却没有一丝声音溢出。整个世界都像是那个该死的万花筒扩大版,恶心眩晕中她感受了一个吻落到嘴唇上。

炸了,气炸了。

变态玩意,不是个东西,不要脸的王八蛋。

泊瑟芬气到舌尖蹭到牙齿,磕破了皮,血丝的味道立刻弥漫开,一切都像是连锁反应一样。

她的手指突然能动了,而她大脑依旧混沌,神语的力量像是察觉到她的反抗,导致束缚的绳子松懈了,古老的犯罪之语再次自动在她脑海里重复。

而就在神语响起的时候,一声眷恋而温和的呼唤,似乎来自遥远的地方,轻盈在她耳边响起来。

“泊瑟芬。”

这声呼唤……也是神语。

神力对撞的瞬间,她眼前闪过一个破裂的画面。

诞生自混沌的巨人摔碎了身躯,无数的肉块化为连绵山脉,皮肤碎裂成大海下无数的深渊巨缝,血水涌入环状的胸口,化为古老的海域。

人类的记忆无法存储这么多信息,无数万籁寂静的画面,从清晰到模糊,又消失了。

她最后看到的是,一颗绿色的种子轻探出土地,发出微啪的一声,伸张出嫩叶。

神语的束缚,彻底被生机碾碎。

泊瑟芬手指一颤,憋在喉咙里的话终于爆发地冲出口。

“滚啊,死变态。”

她按住他胸口的手,不顾一切地推拒过去,骨碎的声音伴随着花开的声音响起来。

泊瑟芬一愣,模糊的眼神终于对焦起来,无数的鲜绿的叶子跟娇嫩的花朵,像是一把利刃般穿透了死亡的黑雾,贯穿了眼前的胸膛。

带着光芒的微凉液体,从胸前的伤口中流下来,沾湿了泊瑟芬的手掌。

心跳的声音,也消失了。

泊瑟芬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安静,她屏息着往上看。

就看到哈迪斯正在面无表情看她,眼尾略微下垂,黑暗的眼眸带着几丝殷红,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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