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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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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家庙被烧得片甲不留,姚蒋氏一口气没稳住险些裁倒下去。廖嬷嬷眼急手快的拉了一把,姚蒋氏这才稳住。来府里报信的婆子等在屋外,姚蒋氏急忙叫人唤这婆子进来细说经过。

这婆子姓马,一向是在家庙那边管些杂事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难辞其咎,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姚蒋氏面前哭嚎,一迭声的把事情交待起来。

“大半夜的时候,老奴便听到有人在叫走水了,唬得老奴急忙爬起来,这一看不打紧,那晚风大,吹的又是西南风,火势沿着西南边的厨房一路烧到主屋,老奴急的安排人一面叫醒其它人,一面着人打水扑火,但火势越烧越大,只来得及人逃出来,其它所有东西都烧得是一干二净啊!”

“好好的厨房怎的起火了?当日巡夜的婆子呢?都睡死了不成?”姚蒋氏狠狠的捶了下胸口,忙叫人去把老太爷找回来,一面着人叫大管家张进福赶紧的带人去家庙察看情况。

对于一个正在兴旺的家族来说,供奉的祖先神位被烧,这无疑是非常不吉利的事。姚蒋氏寒霜照面,开口便骂道:“你们这起子叼奴,平常纵着你们胡来不打紧,这下子把我姚家的把祖先神位都烧没了,你们这当的是好差啊!”

马婆子何曾见过姚蒋氏这样疾言厉色过,这个时候她不敢喊冤,只是她心中也弄不明白,厨房重地一向安排人看得紧,庙里的油水不重,难免有人会半夜肚子饿想要进厨房偷东西吃,马婆子在庙里一向狐假虎威,把吃食用度看得像眼珠子似的,那晚是她亲自看着厨房熄火的,这火说烧就烧起来了,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姚蒋氏知道这个时候光是发火无一丝用处,便耐着性子又详细的问了失火前庙里的各屋人事。马婆子不敢有半分隐瞒,把庙里一应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说着说着,忽地,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几番眼神闪烁,面上也惊疑不定起来。

姚蒋氏看马婆子这番做张做乔的,猜这马婆子必定是有些内情不敢说。她手一挥,便把屋里当差的丫鬟婆子都遣了出去。

廖嬷嬷见人都出去了,忙给马婆子使眼色,“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婆子还不知道轻重,有什么话赶紧说,这回你失了职,主子便是发卖了你还是轻的。”

姚蒋氏狠狠的盯着她,马婆子在心里衡量了一二,人不为已天殊地灭。即便大太太常使些小钱买些方便,但真到了这要紧时刻,多咬个人出来自己身上便少担一份责,便豁了出去,忙道:“老太太饶命啊,老奴这当了多少年的差,不说没出过什么小差子,但大乱子是从不敢生的,这回火起老奴心里不是没有猜测的。”马婆子覤了眼姚蒋氏,见她面脸黑青,哪里还敢再耍心眼子,一五一十的说了来:“因着庙里住进来了大太太,庙里生活清苦老奴是知道的,大太太是金贵人,身边的几个丫鬟姐姐们服侍大太太也尽心。只是近来大太太不思饮食,丫头们许是心急,便顾不得庙规,夜里避了人常开小灶墩些人参老鸡和燕窝什么的。老奴亦是睁着眼闭只眼的就放了过去,要不是昨儿这场火烧得实在稀奇,老奴也不敢往这上头想啊。老奴临睡前还亲自去厨房看过炉火,明明都是熄的,怎么这火就从厨房里烧起来了呢?”

马婆子的话明着说是丫头们一心为主,但影影绰绰的直逼大太太娇生惯养不守庙规,姚蒋氏气得心口疼,她好半晌才又骂马婆子:“你们自己当差不尽心,还把这事往老大媳妇身上扣,你好大的胆子。”

马婆子顿时顾不得擦鼻涕眼泪,连连对天发誓她这话无半句虚假,若有便叫她儿孙不得好死。

眼瞅着马婆子发下重誓,姚蒋氏明上不显,但心里却是信了几分。大太太的习性她如何不清楚,向来在府里好吃好喝的惯了,去了家庙里又哪里是个婆子能压得住的。姚蒋氏深悔将大太太打发去家庙里,这才酿下如此大祸。原本她心里还有些松动要接大太太回府,如今看来这就是个搅家精,真是有她在哪里就不安生。

姚氏一族的家庙不明不白的付之一炬,老太爷是竭力安抚族人,又花钱又出力的替族里做了许多善举,把族田多添了二千亩不说,又许诺要修族学,请名儒来教导族中子弟,又补贴每户族人一些银钱,这才把族长之位保下来。姚蒋氏给琉璃寺添了一千两的香油钱,又做了十几天的法事,并安排人按族谱把祖先牌位重刻起来,又请风水师看过风水后,开始重修家庙。

姚蒋氏对内对外都声称是下人失职而引发厨房起火,府里几房太太明面儿上是相信的,但私底下难免会有一番猜测。在大太太并未被接回府来,就连大爷为了亲娘到姚蒋氏跟前求情,姚蒋氏都没给这嫡长孙半分面子,而且还把大太太送到了一个偏远的乡下庄子里去。

廖嬷嬷把整件事都瞧在眼里,还哪里不明白大太太这步棋又失败了,出了这么大摊子事,甭管是不是大太太的无心,大太太这都回不来了,她的金生可怎么办啊?廖嬷嬷舔着老脸向大老爷求情,让金生再回来服侍大老爷,大老爷哪里是个长情之人,光看他对大太太的生死都不理会,怎么会搭理一个害自己丢了大脸的奴才去。他的心思都放在了秋菊身上,最近被秋菊迷得的五迷三道的,对秋菊是当心肝儿肉疼着。秋菊为报当初廖嬷嬷陷害的仇,自是对大老爷说尽了金生的坏话。大老爷更加的把金生丢到了脑后去。

廖嬷嬷见这招走不通,心里越发着急上火。廖嬷嬷虽说自身也是奴仆,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呼奴唤仆的在过日子。金生靠着大老爷得势时,很是发了些财。大老爷虽未直接管着铺子,但那些商铺田产什么的不过是姚家明面儿上的生意,暗地里姚家海上的事儿姚老太爷管着大头,但货物的流通却是大老爷在管。钱姨娘之前不就是走了廖嬷嬷和金生的路子,钱家这才短短几年间就发家起来了,如今金生丢了这块肥肉,把廖嬷嬷肉疼的吃不下饭。

姚姒是火烧家庙的始作俑者,这事瞒过了别人却瞒不过赵斾。两人自打琉璃寺里的一番较量后便再没了接触,两人彼此默契十足的都在不动声色的试探着彼此的深浅与能耐,看谁会先出手。姚姒明知赵斾极有可能拿这事做把柄来要胁自己,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如今家庙被烧毁,即便是重新修庙,没两三个月是修不起来的。上一世姜氏枉死家庙,若是那些木雕的冰冷牌位真能显灵,又为何纵容姚家后人干出这种杀人放火的勾当。如今她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仅仅是希望上天眷顾,能扭转姜氏被火无情吞噬的命运,即使她要付出的代价十分的沉重。

但姚姒却有些枉做小人,应该说对赵斾的心机与耐心她还不够了解,赵斾不但未拿这事来给姚姒添堵,而且还送了她一封信,信中道尽了洪家的始末,以及这次姚洪两府做亲的利益交换。

兵匪勾结,坑瀣一气的横行海域,姚家的胆子实在是够大的。

姚姒当即立断的给赵斾回了封信,她在信中道明,待过了五月初五端阳节后,东西她会亲手奉上。她的信送了出去,很快赵斾回了信,信中只说君子一诺值千金,他等得起,让姚姒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是他能办到的绝不食言。

既然双方把话说透了,姚姒也不娇情,信回的相当直接,只要他赵斾不食言,今后一定会有求于他头上去,只盼他赵公子亦能当得起这君子一诺值千金的话。

赵斾接到了姚姒的回信,很是难得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对青衣问道:“你有没有得罪过女人?”

这话问得青衣一脸莫名其妙,老半天才苦着脸回道:“主子呀,小的可没敢背着您去勾搭女人,小的至今也就想着青橙一个人,这都老大不小了,就连青橙的手都没摸过,小的哪里敢得罪她呀,不然一颗毒不死人又让人活不下去的药往小的饭里一下,小的可就冤枉了。”

赵斾瞧他那没出息样,装着一脸的高深莫测教导属下:“这世上小人可以得罪,可千万别得罪女人。”

连日来姚府的氛围都比较压抑,姚蒋氏在家庙事情告诉一段落后,亲自发落了一批下人,该放出去嫁人的丫头也让各屋拟名单上报。大奶奶是忙得分身乏术,二奶奶恰好这在个时候诊出了喜脉,二太太高兴自是不必说了。两个孙媳里头,姚蒋氏当然会偏向自己娘家的姪孙女,一时间二奶奶在府里的地位水撑船高。二奶奶多年不孕,一时心愿得成,哪里还顾得争什么管家权去。二太太听了女儿姚婷的话,这个时候对二奶奶巴不得供起来,一应好东西都往二奶奶屋里送,就是不送美貌的丫头。

姚蒋氏冷眼瞧着二太太这回做事是靠谱了些,于是终于开了金口让二太太帮着料理府上哥儿姐们的嫁妆采买事情。采买里头的油水足自是不必说了,最令二太太高兴的是,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插手管家。

二太太上任后的头一件事,便是采买丫头。各房各屋都打发了不少丫鬟婆子出去,又有姚府庄子上送来的家生子若干,二太太精挑细选了些,便把各房的空缺都给补上。原本太太们身边的定例是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和八个粗使丫头及若干婆子,而姑娘们身边则是一个教引嬷嬷和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及几个粗使婆子。二太太有心收买人心,便提出各房太太们身边多添两个一等丫鬟,姑娘们再多配两个二等及两个三等的小丫头。

都是富贵人家里头出来的,身边服侍的人多了自然是极好的事,几房太太乐得承二太太的人情。姚蒋氏对于装饰门楣这种抬高姚府排场的事,自然是极赞同的。听了二太太的提议是好生赞扬了二太太一番,于是二太太趁此机会把府里的人事做了番变动,在有油水的地方都换上了自己的心腹,而往各屋送的丫头亦是聪明伶俐模样可人。

姜氏在二太太送来丫头后,就叫了姚姒姚娡姐妹俩及钱姨娘母女来正院挑丫头。姜氏因之前姚娴闹的那事,早就把姚娴身边服侍之人泰半都打发了出去,如今又叫上钱姨娘来,其意不谓不明显,是要钱姨娘给姚娴挑陪嫁丫鬟了。

屋子里立了十五六个从十三到七八岁不等的小丫头,里面既有外买采买的,也有姚府的家生子。能被二太太挑着送到各屋的太太们身边,显然已经是初步过虑了。小丫头们倒各有眼色,见姜氏带着姚娡和姚姒坐在一边,而另一边则是钱姨娘与姚娴,便知道这屋里的人谁是嫡出与庶出,有几个大胆的便目光殷殷的往姜氏这边瞧,生怕挑到姚娴身边。

钱姨娘脸上的戾气一闪而逝,双手拢在袖口里握得死紧。钱姨娘半辈子看人脸色过日子,如今被这几个臭丫头小瞧,一口闷气即刻就堵在了胸口。人争一口气,她没有做正房太太的命,这些下贱丕子就敢给她的娴姐儿难堪!若是将来娴姐儿嫁出去了,她这做娘的没有半分底气,又怎么给娴姐儿在夫家撑腰?

钱姨娘眼神几番变幻后,轻嘘了一口气,这才恢复了几分好脸色。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些下贱的奴才懂什么,最要紧的是她要找到个终身能给自己和女儿撑腰之人。三老爷眼见的是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倚仗的,但若是自己生了三房唯一的儿子,待这个孩子长大成人,这头家便是自己的儿子当家。儿子是从她的肠子里爬出来的,母子间自有人伦天性,若是使些手段不让孩子亲近姜氏这个嫡母,将来儿子当了三房的家,姜氏就算再是正房太太,只怕那时也要看自己几分脸色。

钱姨娘的自我安慰起了效果,不过几息间,脸上就盈起了笑意,甚至还奉承了姜氏几句贴心话。姜氏一向厚道,便给了钱姨几分薄面,又有心敲打这些新来的丫头们,便待钱姨娘言语间亲和了不少。

屋里的丫头们都再不敢表现得这样明显,都规规距距的半低着头立在下首。

姚姒自打钱姨娘进屋后的几番神色变幻,她不动声色的都瞧在了眼里。钱姨娘是个极善隐忍却又很是要強之人,这样的人呲牙必报,可想而知这么些年来,她在姜氏手上伏低做小的讨生活,她内心又是多么的憎恨姜氏。今番钱姨娘不过是受了这些新来的小丫头们的几个势利眼色,钱姨娘的情绪就能起伏这样大,由此不难推断,钱姨娘是有动机要害姜氏的。

姚姒再一想到,她从孙嬷嬷口中得知上次廖嬷嬷与钱姨娘私下里见面的目的,她的心不由得往下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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