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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姚姒与张顺两人想破了脑袋也没任何头绪,对方做的极是干净利落,丝毫尾巴也没露出,这种情形令到张顺十分的忧心。
姚姒倒是看得开,对方如今按兵不动必是有其因,任何事顺势而为,因势而导,事情总归不会坏到哪里去。她如今一门心思的就想保住姜氏,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不怕。
张顺早就从姚姒安排秋菊的事情中,瞧得出眼前这个尚处稚龄的女子非是一般常人去看待。姚姒的行为可以算是非常的古怪,凡事谋定而后动,有勇有谋。若说她心地善良也不尽然,要说她心狠手辣也太过了,这种亦正亦邪为达目的深谋远虑之人,实属他生平难见。是以瞧姚姒此刻一幅镇定的模样,他的忧心随即便淡然了许多。
一个小女子尚有这种处变不惊的胆量,况他一男子乎?
两人间有片刻的沉默,姚姒便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她把姚洪两家打算联姻之事告诉张顺,也将她的猜测毫无保留的说给他听:“瞧着老太爷的安排,只怕姚家的心不小啊!”
张顺听到姚姒说到福建福州府都指挥佥事洪家,一时间倒叫他想起来些事情:“这洪家我倒是知道些底细,洪家世袭福州府都指挥佥事,只因太祖开国时洪家的老祖宗出了大力气,是以朝庭这些年下来特别的优待洪家。按说洪家如今的权势,是看不上姚家这门新掘起的文官新贵的,但有姚老太爷那股隐秘的势力在,洪家舍出一个嫡次子来也不是不可能,这世上利来利往,无非是彼此有了更深的牵连,才好共谋事。”
“你是说洪家也被利益所驱使,进了这海上的勾当?那岂不是?”
姚姒与张顺彼此对望了一眼,都深知剩下的话是什么,一时间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姚姒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这是她的习惯,一想事情便会情不自禁的走动,此刻她脑子里可以说真是乱麻一团,她索性不再想,待清空了脑海里的思绪,顿时灵光一闪,她有些激动的对张顺道:“咱们既然陷了进来,没道理光咱们一人着急的份。如今咱们就来瞧瞧,好好的利用查洪家一事做引,如若洪家当真参予了这海上的勾当,那咱们去查洪家,对方必定会让咱们得到应知的消息。若对方无意,任是你去查也只能查到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出来,这两者间可谓天差地别,所谓的有心人意图为何,也就不难证实了。”
张顺听得这话是细细的想了许久,猛地一拍手掌,笑道:“当真是人在局中迷了方向,听小姐这样一说倒是个好方法。”
二人遂商量了如何行事,直到红樱端茶进来,对着姚姒指了指日头,姚姒才恍然发觉太阳已偏西,她结束了这次与张顺的谈话,略做收拾后便去瞧了眼秋菊,秋菊躺在床榻上正睡着,姚姒顺着光线瞧了一眼,见她确实较之往前瘦了许多,脸色虽也有些血色但整个人都像是枯萎的花儿般,没了那没少女明艳的鲜活劲。
姚姒交待焦嫂子要好生照顾秋菊,务必要将她身子养好,又让焦嫂子给秋菊拾掇几身行头,好待秋菊身子好后便宜行事。焦嫂子自是一一记下她的交办事宜,送了她出门。
姚姒悄没声息的回了芙蓉院,姜氏和姚娡尚未回来,她顿嘘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两眼迷糊乏得厉害,便交待红樱若姜氏回来便叫醒她,她自己则除了外衣便往床上躺去。
她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待她醒来已是掌灯时分,红润润的小脸瞧着极精神。
“娘和姐姐还没回来吗?怎的没叫醒我呢?”姚姒披了件外衣瞧见红樱进来收拾床榻,便随口问道。
“奴婢瞧着小姐睡得香,太太和娡姐儿回来后来瞧过一次,奴婢本想叫醒小姐来着,是太太拦着不让,说让小姐多睡会子,又让小厨房里热着饭菜,交待奴婢几个若是小姐夜里醒过来,一定要让小姐吃些热食,这会子奴婢便叫丫头们端上来,小姐且用几口。”
姚姒正觉得饿,闻言便点头让红樱去安排。待姚姒用过饭,绿蕉在一旁便有些吱吱唔唔的,红樱不停的向绿蕉使眼色。瞧她俩个的神情,姚姒待丫头们将饭菜收拾下去后,又用了杯茶水,这才问绿蕉:“瞧你们俩这打马虎眼的,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
红樱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望向绿蕉,绿蕉这才打开了话匣子:“下午太太带着娡姐儿回来后,来咱们屋里瞧了小姐一眼,转头太太便打发了娡姐儿回屋去,然后让锦蓉姐姐叫钱姨娘和娴姐儿去正屋里。太太只留了孙嬷嬷在里头,其它人都被打发得远远的立在外面,太太屋里不一会便有动静传出来,太太像是摔了茶碗。屋里隐约传来娴姐儿的哭声。约摸半个时辰,才见钱姨娘用手捂着头出来,倒是没见血,娴姐儿一脸的泪痕,惨白着张脸,和钱姨娘互相搀扶着回了重芳斋。”
姚姒不想才半下午就发生了这起事情,看来像是姚娴东窗事发了,莫非姜氏去林府做客得知了春宴当日姚娴私会外男的真相?
“我娘这会子可歇下了?打发个人去瞧瞧。”姚姒便交待绿蕉:“我娘定是交待下头人闭紧了嘴巴,这事再不许说嘴。”
绿蕉有些悻悻然,吐了舌头忙道是。红樱见此情形便出去叫人去正院那边瞧瞧,没得会子便来回姚姒,道:“太太刚才从老太太那边回来,这会子还没歇得。”
姚姒忙收拾了下,只身一人去了姜氏的正屋。
姜氏正坐在灯下想事情,姚姒进来后,姜氏忙搂着她仔细的瞧了几眼,便笑道:“瞧着气色好了许多,往后可再不许想东想西的,你身子弱正是要好生将养着,没得小小年纪就落下病根。”
姜氏甚是唠叨她的身子问题,每回必要说上几句,姚姒耐着性子笑着听姜氏说话,问姜氏今儿林府的宴可热闹?都去了哪些人家,菜色又是如何?
姜氏哪里不清楚小女儿的用心,脸色一沉,好半响才道:“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娴姐儿竟然有那样大的胆子做下了这等丑事来,我道春宴那日必是有问题的,但怎么也没想到娴姐儿私会之人会是林府二公子,今儿林夫人在我面前说了这事,可真是打了我的脸,钱姨娘就是这样教养娴姐儿的?这是把咱们三房的脸面给丢尽了啊。”
姜氏行事端方自重,最是看不得女子这般轻浮样,何况这事钱姨娘当初可是百般为姚娴推脱,而姚媛当时陷害姚娡在姚蒋氏耳边可不就拿这事来说嘴,姚娡这才挨了一顿打。钱姨娘私下里做了何等事,姜氏心里都有数,如今林夫人把这事给当着姜氏的面挑破了,这不就生生的打了姜氏的脸。
姜氏是何等的生气,姚姒可以想像得到。她没劝慰姜氏,反而趁机对姜氏道:“娘要小心钱姨娘此人,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就像那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一般,时刻伺机等着咬人一口,娘今日待钱姨娘这般不客气,只怕钱姨娘会寻机报复。”
姜氏恨声道:“她敢?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就想蚍桴撼树?”
姜氏自有她的骄傲在,作为主母,她自认为待钱姨娘已算是十分优待,钱姨娘这般的不知好歹,她自是有拿捏钱姨娘的手段在。即便是面对最疼爱的小女儿,姜氏还是十分维护自己的自尊的。
姚姒亦不再多言,又与姜氏说了会子话就出来,她转了个弯待寻到了孙嬷嬷,私底下极是担忧的吩咐孙嬷嬷道:“多找人看紧点钱姨娘,只要重芳斋一有异动或是什么人与钱姨娘有接触,都派人告诉我,您自己也要对钱姨娘此人多加防范。”
孙嬷嬷自是听姚姒的,瞧她说得极是严重,她亦怕如今好不易安稳的日子被钱姨娘给搅和了去,便说会安排人瞧着重芳斋。姚姒便向孙嬷嬷打听,今儿姜氏在屋里是如何训斥钱姨娘母女俩的?
孙嬷嬷道:“太太到没多说什么,只是气得向钱姨娘砸了个茶碗,钱姨娘躲了下,那茶碗险险的擦过钱姨娘的额角。”
姚姒想到钱姨娘出来时还不忘做戏,故意的拿手掩了额头让一院子的丫鬟婆子们瞧去,这等时刻算计人的心思真不可小觑。而姚娴则一脸凄惨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主母如何揉搓了姨娘庶女的,这对作怪的母女!她忙问孙嬷嬷:“姚娴呢?是不是在娘面前百般狡辩打死不肯承认她私会林二公子?”
“老奴都替她臊得慌!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哪有女子这样的不规距!太太既是真心许诺钱姨娘母女,会替娴姐儿找户好人家,便会说到做到。春宴那日不就带着钱姨娘去相看了几家么?是钱姨娘自己个存了私心,这才纵得娴姐儿胆子肥得去私会外男,回头竟百般掩饰又害得娡姐儿无辜挨一顿老太太的板子。老奴如今是瞧重芳斋的任何人都是一肚子的火,即便小姐今儿不提醒,老奴也会加派人手盯紧了钱姨娘,她要再作怪,就怨不得老奴出手收拾她了!”
姚姒得了孙嬷嬷的保证,便不再多言,孙嬷嬷亲自送了她回屋子。姚姒又交待红樱,无论如何要把重芳斋盯紧了,一有动静务必要来报她知道。
红樱瞧姚姒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也是紧张不已,忙出去安排人手。
姚姒这才心里踏实下来,她倒是不怕钱姨娘作怪,只是若有一条毒蛇时刻伺机要咬你一口,这种时刻防人的感觉实在太不妙,再加上五月就快到来,姚姒宁可多做些功夫,也不能在姜氏性命上有任何的闪失。
重芳斋里,钱姨娘自打从正院回来后,便与姚娴母女俩个关在屋里说了半天的话,就连晚饭也是柳嬷嬷亲自送进去的。此刻钱姨娘斜倚在美人榻上,对着灯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嬷嬷上前道:“夜深了,姨娘也累了一天,该歇着了。”
钱姨娘闻言也不作声,半响才对柳嬷嬷叹气,幽声道:“可怜我的娴姐儿,她的亲事如今被太太揽了过去,我这作亲娘的竟是一丝主意也无,这么多年了,我伏低作小的尽心服侍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知道我拿娴姐儿当命看,她这般是生生挖我的心肝呀,姜氏这毒妇!”
柳嬷嬷上前轻轻叹了口气,劝她:“姨娘莫担心,事情还未成定局,太太也就一说,当真到了要替娴姐儿定下人家时,姨娘到那时再出手即可,这会子惹了太太动怒,只会自己吃亏。”
钱姨娘闻言闭了下眼,再睁开眼时,她脸上闪着十分诡异的笑,也没接柳嬷嬷的话,径直往床榻上躺去,摇手让柳嬷嬷退下。
柳嬷嬷替她熄了灯火,钱姨娘只身蜷缩在被子里,徹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