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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奶何等的精明,只肖一看姚娴身上那五颜六色的东西,又瞧着二房的姚妙适才那一嗓子,前后种种联想起来,叫大奶奶嗅出了一丝不寻常来。大奶奶稍稍想了会子,心道,大太太如今越发的叫人尊重不起来,还想要拿诚哥儿来拿捏自己,也是该让大太太吃个暗亏才明白些道理,于是她装着平常样儿,只一心安排人把姚娴送到蕴福堂的偏厅里,又让二奶奶带着众位小姐们暂时先回小花厅,待婆子们把姚娴的衣裳换下来后,她并未做任何手脚,只让那个婆子把湿衣裳妥当收着。
大奶奶守在屋里,瞧着姚娴眼睫毛偶尔会抖动几下,知道她这会子只怕是在装晕,她起身悄悄的唤瑞珠,吩咐她去找三太太身边的锦蓉去,大奶奶时刻想卖三房的好,这会子正是个机会。
姚蒋氏得了信,叫廖嬷嬷来问是怎么回事,大奶奶拉着廖嬷嬷将那堆衣裳指给她瞧,旁的并未多说。廖嬷嬷一瞧那堆东西便心里有底了,事涉几房太太们的争斗,廖嬷嬷最是惜命的那个人,亦怕受到牵连,便与大奶奶相视一笑,廖嬷嬷便说要去回老太太去。
廖嬷嬷寻了个空子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姚蒋氏听,姚蒋氏顿时脸色青黑,忍了半晌才回了待客的屋里,对着一屋子的太太奶奶们依旧笑语晏晏,只说女孩子们贪玩,一不小心就落水了,好在人无大碍。各家太太们自然是听话听音,为免再发生这样的事,十分配合的让自家小姐们不许再四处走动了。
姚蒋氏又叫了两个说书的女先生来,屋里一时间倒也热闹,索性这样也好,近距离的相看各家适龄女孩儿倒也便宜,屋里反而较之以前还要热闹几分,姚婷极乖觉的凑在姚蒋氏身边,又与姚妙手拉手的,妹妹俩本就生得不俗,再加上姚婷在人前一向得体,这般的年纪倒也显出几分不凡来,很快的就吸引了许多目光去。
这边姜氏听到了锦蓉来报,这才知道落水的是姚娴,又听得大奶奶刻意的提起那染色了的春裳,一时间倒也品出几分意思来。只是此刻一屋子的客人她独自离去却也不便,事情如何还不好说,便打发钱姨娘出去,只说娴姐儿落水了,让她去瞧瞧娴姐儿有无大碍,若无事就带着娴姐儿先回重芳斋去歇着。
姜氏其实亦有私心,娴姐儿这样子分明是被人利用了一把,事情到底如何,只有姚娴是当事人最是清楚。依着钱姨娘那从不吃亏的性子,势必会弄清楚整件事情,她且安心在这里等着便成。
钱姨娘乍然听得娴姐儿落水的事情,那脸瞬间便吓白了,也不等锦蓉再详说,脚步飞快的奔去了偏厅。
姚娴闭着眼躺在榻上还在装晕,大奶奶离她远远的坐着,和大夫说着话,那老大夫倒是爽快,只说姚娴身子并无大碍,吃两剂去寒的药也就没事了。大奶奶对老大夫是好一通的谢,起身亲自送那大夫出门去。
姚娴经历了这半天的事情,一颗芳心早被揉碎了,起初满心以为那林二公子会拉上她一把,或是跳入水中把自己救起来,哪里知道那也是个薄幸之人,见着她落水立马就跑得不见了踪影,她心里是真真的羞愤难当,又加上湿了衣裳被人瞧见了去,又在众小姐们面前出了回丑,当真是不愿再醒来了,可是不醒过来就这么难受的躺在这里她也不愿意,此刻心里是十分的忐忑。
钱姨娘一溜烟的掀帘子进来,就瞧得女儿闭着眼一脸惨白的躺在榻上人事不省,虽然刚才大奶奶已把姚娴的情况说给她听,但钱姨娘的心依然纠在了一起,进得屋来就直奔榻前朝姚娴哭道:“娴姐儿,这是怎么了,才离得姨娘一会子而已,怎的就落了水,伴画那个小蹄子呢,怎的没在主子身边,要她们这些子奴才是做什么用的?”
钱姨娘是好一阵的哭骂,把姚娴身边的人都骂了个遍,独独没有女儿的半分不是,姚娴心中一暖,却又犹豫起来,钱姨娘说起伴画,她心里有鬼,又怕钱姨娘看出些什么来,不得不幽幽转醒,眼一睁开,便瞧见钱姨娘哭得脸上妆容惨不忍睹。
“姨娘莫哭,叫人听见去,还指不定怎么的编排姨娘的不是。”姚娴这会子到是知道了顾忌,稍起身拿手上的帕子给钱姨娘擦脸。
钱姨娘见得女儿醒来,又能说出这么番话来,显见得是真无大碍了,于是放下心来,想着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出去和大奶奶商量,说是要带姚娴回芙蓉院去。
大奶奶自是无话说,打点好了一切后,就让人送了钱姨娘母女回芙蓉院。
重芳斋里,钱姨娘给姚娴喂了安神药,姚娴睡前朝伴画使了个警告的眼色,奈何经不住约力,眯了几下眼便睡过去。钱姨娘替女儿把被角捂实了,这才对伴画使了个眼色后,就离开了姚娴的屋子,来到她的起居处,指着伴画厉声喝道:“给我跪下,不把今儿的事情给交待清楚了,想走出这屋子可就难了,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娴姐儿好好的怎么会跑到湖边去又落水了?”
伴画吓得颤颤惊惊就地一跪,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毕竟这撺掇小姐与外男私会这罪名,可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能担得了的,她是极清楚钱姨娘的手段,于是把心一横半真半假的哭道:“这事都怪奴婢,是奴婢被猪油朦了心肝去,一心想着若是娴姐儿得了娡姐儿的把柄,说不得将来于姨娘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好处,于是奴婢就告诉了娴姐儿,娡姐儿要与林二公子私会的事情。”
钱姨娘厉目朝她一瞪,“好你个胆大包天的丫头,这话可由不得你乱说去,要叫太太得知你扯上了娡姐儿,便是姨娘我也保不下你去。”
伴画又是吓得颤抖了几下,向钱姨娘哭求道:“求姨娘救救奴婢,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呀。事情是这样的,奴婢瞧着小姐们都往锦春亭那边去,娴姐儿与芳姐儿走得近,奴婢一时没追上,恰好那会子就有个小丫头把奴婢给拦住了,问奴婢是不是三房娡姐儿的丫鬟,奴婢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于是就详装是,想套她的话来,没想到那丫头就塞了个纸条在奴婢手心里,说是外院有个叫沉香的小厮叫她做的活计,奴婢这才不敢耽搁功夫,找到娴姐儿后就把纸条给娴姐儿瞧,都是奴婢该死,娴姐儿当时说要维护三房女孩儿的名声,要去阻止娡姐儿做下丢脸的事儿,便带着奴婢去见那林二公子。娴姐儿当时怕人瞧见,就让奴婢望风,奴婢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没过会子二房的妙姐儿就跑上来,奴婢一时着急没来得及拦住她,就见妙姐儿不知与娴姐儿说了些什么,这时恰好妙姐儿的丫头找来问奴婢妙姐儿的去向,奴婢这才一个错眼的,就见娴姐儿落水了,那林二公子顿时就跑得不见了踪影,妙姐儿便大声喊人来救人,奴婢当时吓得魂儿都没了,想要找姨娘求救却连蕴福堂的门都进不得,这才又回头去找娴姐儿,就见娴姐儿已被婆子背着,大奶奶领着人已回来了偏厅。”
钱姨娘思量着伴画也不敢撒谎,因此把她的话是信了个七八分,只是这事怎么看都有些诡异,怎的林二公子就找上了娡姐儿?难道姜氏有意给娡姐儿说亲?也不对,瞧着姜氏今日里很是低调的不说任何话,就看得出姜氏确实是在让自己给娴姐儿瞧人家,只是娴姐儿的衣裳怎的就这么巧被人瞧见染色了呢?
钱姨娘足足揣摩了半响,越想越是觉得事情极不寻常,她本是疑心极重的人,当初她就打听过,大太太把衣裳料子送到三房时,姜氏并未留下一匹而是全部给重芳斋送了过来,姜氏这手面也未免太过大方了?钱姨娘又一想,难道姜氏是瞧出了这些春裳料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来,故意的在给娴姐儿没脸?
钱姨娘越想越觉着是这样,姜氏哪里会这么好心肠,真要自己替娴姐儿瞧人家呢?不然她刚瞧上那林家二公子,转头娴姐儿就落水丢了丑,是了,这定是姜氏给她娘俩设的局,好个狠毒的姜氏呀,这是要毁了她的娴姐儿呀。钱姨娘一口银牙显些咬碎,伴画跪在地上抖擞了半天,瞧钱姨娘的脸色由黑转白再由白转青,这过程伴画的心无数次揣的老高,显然对钱姨娘她是十分的惧怕。
姜氏却不知钱姨娘与伴画的一番话,竟然将事情给扭曲成了另一个模样。很快屋里就要开席,姜氏极是体意钱姨娘母女,让人送了一桌席面过去,钱姨娘当着人的面对姜氏是千恩万谢的,背着人是看也不看那席面一眼,要柳婆子全部丢出去喂狗。
大太太是忙得脚不点地,一听说是三房的庶女娴姐儿落水,使得这好好的春宴顿就打了折扣,大太太打包票绝不会出乱子的话犹言在耳,她背着人摔了好几个青花茶碗,望着姜氏的眼光能淬出毒来。
姜氏面容波澜不惊,暗叹大太太是个蠢的,都被人这样的算计了还在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到了半下午,来客多有告辞的,姚蒋氏领着几房儿媳妇一一相送。待送走了所有宾客,只让大太太婆媳留下来,其它人各回各院去。
姚蒋氏遣散了屋里服侍的,只有廖嬷嬷手上捧着个包袱立在边上冷眼瞧着,大太太频频给廖嬷嬷使眼色,偏廖嬷嬷不为所动,姚蒋氏对大太太是心火顿生,拿过廖嬷嬷手上的那件杏子红春裳就往大太太头上扔,大太太吃了一惊,到底没敢挪开,待瞧见那杏子红的料子已经惨不忍睹时,这才明白东窗事发了。
大太太极利索的给姚蒋氏下跪,大奶奶在一旁也跟着跪下,瞧着大太太脸色灰败的样子,大奶奶心里是好一番的畅快。
姚蒋氏的屋里究竟在说些什么,二太太不用恼子想都猜得出,她与姚婷和姚妙在一处说话,对着姚妙笑道:“今儿亏得你这丫头出的点子来,好巧的心思,往前倒没发现妙姐儿竟是个妙人儿。”
姚妙索性豁了出去,对着二太太竟跪下小意道:“往前是妙姐儿愚笨,回到老宅来才知道太太多有不易,母亲待妙姐儿一向不差,往后妙姐儿都听母亲的,只求母亲多疼我一些。”
二太太脸上笑得很是开怀,对着姚婷道:“还不把你四妹拉起来,她今儿怎么说也都给咱们二房立了一大功,往后呀,你们姐妹有商有量的,若是这回能成事,自是跑不了你四妹的好去。”
姚婷拉姚妙起来,叫她坐在自己身边,又伸出双手替姚妙整理微皱的衣裙,又对二太太笑道:“娘不觉着四妹这长相,竟是越瞧越耐看,最要紧是个福相,只怕将来媒人都人踩碎了咱们二房的门了,娘可不能偏心,一定要替四妹好好相看一门人家。”说完又拉着姚妙的手,把自己手腕上一对绿幽幽的玉镯套在了姚妙的手上,道:“这对玉镯还是四妹戴着好看些,我却嫌它颜色太过深了,瞧瞧,四妹戴着真是漂亮。”
姚妙心下欢喜,对着二太太母女是好一番的奉承。没过多久二太太就打发了姚婷姐妹俩出来,待姚妙回了自己的屋子,姚婷又折回了二太太房里,对二太太道:“咱们竟然都瞧走了眼,千防万防的,没想到还有个妙人儿躲在暗里。”
二太太这回没了刚才的笑脸,却对姚婷很是语重心长,“她一个丫头生的庶女,眼瞧着年纪就到了,自是得为亲事打算开来,我儿日后可要防着些,这么小就有这么细致毒辣的心思,我看是不能留她长远了,待我把远哥儿的婚事料理好了,就打发她出门子去,省得留在身边瞧着碍眼。”
“娘,眼下最重要的是老太太没起疑心,却难保妙姐儿不会拿着这事儿做把柄,娘可千万要防她一些。”姚婷很是正色的对二太太劝道。
“娘知道,我儿放心,什么事都大不过给你说亲事这上头去,今儿娘可是瞧了些人家,待我去探探老太太的意思后再说,你呀就等着娘给你说门可心的亲事,待娘再把管家权拿到手,替你把嫁妆再办得妥当当的,娘这辈子心事也就了一大半去了。”
姜氏回到芙蓉院时,便带着姚姒姐妹俩去重芳斋看望姚娴,见姚娴脸色略有些苍白外,其它一切都好,姜氏便嘱咐钱姨娘要照顾好姚娴,让要什么药材只管来上房取用,钱姨娘自是对姜氏好生一番谢。
姚姒在姜氏与钱姨娘说话的当头,仔细瞧了下姚娴的屋里服侍之人,往常从不离身的伴画这会子却没在跟前,她朝红樱使了个眼色,红樱知机悄悄的退了出来。
姜氏待钱姨娘母女也就是个面子情,说了几句话后就带着姚姒和姚娡回了上房,又让她姐妹俩自去歇息。
姚姒之前便觉着姚娴落水十分可疑,应该说对今儿有人故意把众小姐们往锦春亭那边引去的事就起了疑心,早就吩咐了锦蓉去打听事儿去,待她回到屋里歇了会子觉,到黄昏时分,锦蓉便来回她事情。这时红樱也将事情办妥,二人就在姚姒屋里说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