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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娡被姚姒硬拉着与姜氏用了午饭,又被她以请教针线功夫给留在了姜氏的内室。姐妹俩一边说着针线上的事,一边看姜氏与孙嬷嬷忙活。
姚姒见孙嬷嬷与姜氏罗列了许多物件,她心生一计,便有意与姚娡说道:“姐姐,你说娘去见外祖母她们,要带上这许多东西吗?”
姚娡不情不愿别扭的道:“我哪里知道这些事情。”
“姐姐可以想想啊。你看,外祖母家如今遭了大难被发配到琼州岛,咱们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但一定不是好地方,你看娘和孙嬷嬷给准备的东西来,心意是好的,只就怕外祖母她们用不上这些东西,反而易遭贼人的觊觎。”
姚娡心下知道这个妹妹素来聪慧,她也不笨,却猜不透妹妹这话为什么不去跟姜氏说,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不直接跟母亲说去,在我这里念叨这些个也无用。”
姚姒忙起身丢下手上的针线,拉着姚娡道:“我没任何别的意思,姐姐今年八月就要及笄,算是大姑娘啦。昨儿娘还跟孙嬷嬷商量着,待外祖母家的事了,娘要带着你开始学着看账理家。姐姐不若想想,若是你碰到这些事,该要如何打算?”
姚姒这些话却有她的用意,瞧她不情不愿的模样,她是知道这两天着实为难了姚娡。可要融入一个圈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要她参与这个圈子里的事情,有些话姜氏不好说,她只得替姜氏补圆。
姚娡瞧着这个老成的妹妹,她不由得一怔。搁在心里许久的心思不由得像泡泡一样冒出来。是的,她今年八月就要满十五岁,在彰州这地方,家里疼女儿的,差不多留到十七八岁才出嫁。只是女孩子早在十二三岁时就由母亲或是祖母开始带着学掌家理事,看账管理产业等等,为着将来能在婆家胜任撑家媳妇。以前她从未想过还有回到姜氏身边的一天,是以她很有些自暴自弃的混沌度日,现在难道还要赌气这样做吗?
她心思虽单纯却也不笨,明白这是妹妹在纯纯诱导,她在心里也是感念妹妹这一番善意的。抹下心头异样的情绪,她认真思考了下,才道:“兰嬷嬷贫苦出身,她经常给我讲她小时候的事情,穷人家度日,往往半年的开销最多不超过五两银子,这已算是好日子。外祖母家虽有些不同,却也不需要些华而不实之物。”
姚姒没想到姚娡这般的细心,不由得双眼亮晶晶的瞧着她,瞧着姚娡脸红红的,当下就有些恼了。
“姐姐接着说呀,真想不到姐姐的心思这样细致,快说说,那咱们该准备些什么才好呢?”姚姒诚心实意的催她。
“不如将这些打眼的东西全舍下,兰嬷嬷曾说,银子到哪里都通用。母亲只需准备多些银两,再带些细软的布料和各色针线,这样到了那地方总要谋生,听说外祖母家里女孩儿多,总归能帮家里做做针线补贴一些。”
“这主意真真是好,不若咱们让孙嬷嬷把银子都淘换成成色一般的散碎银子,再打一些银钗手钏等银头面,将银票可以藏在里头以备急用,这样既不打眼又真真解了外祖母家的困窘,姐姐说好不好?”
当然更好了,姚娡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上当了,她分明已有成算,哪里是要听取自己的意思,不过是想引自己说话罢了。这丫头,当真是心有九窍,怎么这么小年纪偏得这么多的心眼儿。
姚娡嗔了妹妹一眼,道:“又敢算计到姐姐头上,一不小心就又上了你的当,往后我可不敢搭理你了。”
“别呀姐姐,我哪里知道些什么,还是听了姐姐的主意我才想到这上头,偏是姐姐多心。”她打死不承认,姚娡对她的耍赖是十分的头疼。
她姐妹二人在里间说的话,被姜氏与孙嬷嬷给听了个透。怕她姐妹二人闹僵,姜氏笑盈盈的走进来,柔声对姚娡道:“想不到娡姐儿这样的细心,你姐妹二人说的很是,就依你们说的去办,东西全都舍下不带,其它的按两个姐儿说的话去办吧,嬷嬷可都记下来了?”
姜氏心里是真高兴,有小女儿在中间撮合,她与大女儿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好。
孙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道:“老奴可没敢落下一个字,这可是娡姐儿的一番主意,老奴定妥当当的办好了。”
姚娡被姜氏与孙嬷嬷夸,脸上早已飞红一片,这样陌生异样的感觉,嗯,不坏。
“娘,去见外祖母的事情,您打算怎样跟老太太说?姐姐和我也想跟着娘去见外祖母。”
姚娡瞪了一眼姚姒,是她想去吧,却又拿自己做幌子,这丫头真贼。
姚姒笑眯眯的回了姚娡一眼,意思再明白不过,姐姐就是用来做招牌的,反正她又没拿她来干坏事,还朝她做了个鬼脸。
姜氏瞧着两个女儿越来越亲密,故意嗔了小女儿一眼:“小操心鬼,那你说说,娘要怎么做才好?”
“那还用得女儿说嘛,娘早有成算啦,不然也不会这样兴冲冲的让孙嬷嬷收拾东西了。娘快给我们说说,您怎么就会认为老太太会同意您去见外祖母呢?”她故作不解的要姜氏解惑。
姜氏有意教女,忙道:“娡姐儿和姒姐儿听着,有个词叫趁胜追击,老太太不见得会同意,可老太爷一定会同意的,说不定还会给你外祖母家送些仪程呢!”她望着两个女儿稚嫩的脸,认真教导她们:“外头的谣言还未歇下,这个时候娘去见你们外祖母,便是最好的僻谣方法,你们祖父最重家族名声,怎么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呢?你们俩个需记住,有些事情须顺势而为,人心算得准,才能在内宅这方寸之地游刃有余,若强硬逆势而上,便要有万全的把握才能行事,否则便是自己吃亏,娘之前便是例子。”
姚姒终于松了口气,姜氏能说出这番话来,证明她没有被近来所发生的事情击倒,反而她坚强起来,懂得开始谋算,这真是好事。
姚娡却听得心下大恸,从来没有人这样贴心贴肺的教导过她如何处世之道。此刻她心里是十分的纠结。自小她听多了姜氏诸多不好,满心也认为姜氏是个坏女人,可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带给她的振憾是那么的多。姜氏对女儿十分的疼爱却不溺爱,吃穿用度全部是最精细的,这些外在的且不说,妹妹还这般小,姜氏却将她带在身边偱偱教导,读书写字样样的都手把手的教,姜氏其实是个好母亲。
姚姒眼观四路,她一直注意着姚娡的神情,此刻见她眼带迷茫之色,哪里会不明白她心中的纠结。这样的姐姐着实令人心疼,她轻轻的捉住姚娡的手,用这样的方式传递她满满的心疼与爱。
晚上定省时,姜氏揪了个空,在姚蒋氏面前求了会子情,姚蒋氏以眼神询问姚老太爷,他未加考虑的便应允了姜氏,且让姜氏去账房支一千两银子来,当作是给亲家的仪程。
姜氏也不计较这区区千两银,虽然这举动颇有些打发穷亲戚的意头,可事实是她娘家确实是败落了,她心平气和的给老太爷和姚蒋氏纳福行礼,姿态是不卑不亢,眉眼十分柔顺。姜氏再提出希望带着两个女儿去,毕竟她嫁入姚家这么些年未曾再回娘家,姜老太太也未曾见得两个外孙女的面。
这请求合情合理,老太爷也允了,姜氏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老太爷对她这番温和举止颇为满意,人呐,就得看清形势找着自己的位置,看来老三媳妇至少表面上是做到了。
姜氏定在三日后出发,毕竟准备那些东西需要要几日时间。
第二日,四太太带着两个女儿来芙蓉院给姜氏娘家送仪程,姜氏明白这是谢她昨儿在蕴福堂的一番话,因此也不与她见外,收了四太太的仪程,引着人在堂屋里说话。
两妯娌间自是有些私房话要说,姚姮笑着说要去瞧瞧姚娡的新居,于是一行四人就去了姚娡的屋子。
屋子上头挂着高高的牌匾,上书“春来小筑”,名字虽一般,却与姚姒的“雁回居”相呼应,春来雁回,再自然不过。
姚姮与姚娇一个十四一个十二,这样的年纪早已省事。来之前四太太把话已说透,厚哥儿将来势必是要走仕途一道,将来她们求三房的地方还多着,如今与三房的俩姐妹交好,只会有益处。姚姮又比妹妹姚娇多些心思,见得姚娡这屋子收拾得十分雅致,低调中透着富贵人家的矜持。再瞧丫头们上来的茶,是顶好的铁观音,酸枝木的高几上摆放着几碟瓜子点心,这些都寻常,只是装点心的盘子是亮晶晶的玻离盘,玻璃是舶来品,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而姚娡屋子却拿它装些小点心。姚姮的心里讶异不小。
她起了心思再一细看,这屋子里的东西是样样都不凡,足可见是用心布置的,若非是真心疼爱女儿,哪里就舍得这么些好东西。再者也看得出,三房的家底是实实在在的殷实。她父亲虽管着府里的好些生意,油水也是足的,可却是不能与三房比肩的。她本来有些看不上姚娡,说得好听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可却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老太太也待她不怎么上心。没成想是她想岔了,内宅的事哪是这么简单看得透彻的,不管如何,姜氏疼爱女儿这无庸置疑。
姚姮本就心思玲珑,有心想试探一番,便笑盈盈的夸起来:“五姐这屋子收拾得真好,还别说这好些东西我都没见过,这屋子地儿也大,住着宽敞不少,足可见三伯母疼五姐你。”
她这话一说出来,姚娡神色极不自然起来,她掩饰的拿起茶盅吃了一口,这才淡声笑着回她:“女孩儿家的闺房不都这个样么,哪里当得六妹妹这声夸。”
姚姮并不在意她的这份疏离,她眼珠转了转,笑容依旧的道:“瞧五姐说的,这屋子连我都想要赖在这住上几天才好,只是我娘必定不会同意。好五姐,不若这样吧,妹妹有个主意五姐听听看。左右家学要延迟到三月才开,不若五姐给各位姐妹们下个帖子,借五姐乔迁之喜,也让咱们姐妹们乐上一天可好?”
姚姒暗叹,果真是不可小瞧了任何人。
姚娡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她与姚姮还没有这么熟的交情,却也不好贸然拒绝,她略想了会便回她:“六妹妹有心了,只是再过几日我和妹妹要随母亲外出一趟,也不知道是否得空儿,这事待我回过母亲再与六妹回信吧。”
姚姮本也没指望她真能答应,便笑着道好。姐妹又说起了开家学的事来,饶是姚姮极善言,对着两个少言寡语的堂妹还真是有些吃力。好在四太太没有多久便使人来唤她姐妹二人,说是要回去,几人这才散场。
待人走后,姚姒对红樱使了个眼色,红樱便笑嘻嘻的拉着采芙和采菱要问姚娡的喜好,采菱有些踌蹰,红樱笑道:“她姐儿两个说悄悄话,咱们休在跟前碍眼了,姐姐也趁着歇会子罢。”采菱这才跟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