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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手上拿着状纸,小跑着进了后衙,看到了付师爷,忙巴上去把付师爷拉到廊下低声道:“付师爷,可算找着您了,这不,小的遇到个棘手的事情了,还请您老帮忙拿个主意,这东西要怎么处置?”衙役看了看后衙正堂的门,挤眉弄眼道:“县令大人最近为着公子的事烦恼,小的可不敢进去触一顿排头,”
付师爷撇了两把八字须,就看衙役把他手上的状纸递过来,他接到手上却没立时打开看,问衙役,“又弄些什么鬼,有事快说,老夫可没那闲功夫。”
衙役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嘴里连声“啧啧”,又把头凑到师爷那边神神秘秘道:“可是了不得了,这姚家也算是本地的第一家,一向是以大善人自居的,可谁能想到,今儿姚家的姑娘把姚家给告了,说是姚府老太爷及老太太谋害其亲母姜氏及其丫环锦蓉锦香和陪房林孙氏。”
“什么?”付师爷听傻了眼,这才急急的打开手上的状词一目十行的看,果不其然,付师爷略一沉思,就打发衙役快去看看外面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再来回,他则急急的拿了状纸就往后衙去。
等到林县令也看了状词,衙役进来报道:“才这么会子功夫,咱们衙门外就聚满了看热闹的人,外头现在说什么的都有,这,这”
林县令与付师爷相互看了几眼,都陷入了沉默。
付师爷脑中急转,便进言道:“大人,这姚家咱们可得罪不起啊!大人此刻应尽快着人知会姚家,至于这状纸嘛,咱们也得接下,外面围了这么多的百姓,此事一传十,十传百的,只怕彰州城里马上就会人尽皆知,接下来嘛”
林知县立刻就知道了师爷的意思,他会意的点了点头,打发了衙役,就朝付师爷道:“本县何尝不知道这姚家得罪不起,可本县身为一县的父母官,自当要为苦主主持公道。”
付师爷就抚了他那八字须道:“大人,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且听我说”
屋里二人压低了嗓子说话,付师爷说得口沫横飞,林县令听得眼晴却越来越亮。
而离县衙不远处的小宅子里头,又有人往那贵气公子跟前回话:“主子,现在衙门口围了不少的人,倒是发生了个稀罕事,本地的姚家被自家亲孙女给告了,这事倒也凑巧的很,您道那苦主是谁?就是前两年坏了事的姜阁老之女姚姜氏。”
“喔?”贵公子伸出白净的手揉了揉头,从案牍中抬头,道:“我记得姜阁老有一嫡女,确是许配给了福建一户人家,其婿姚东筳便是现任的广州府布政使司,这个姚东筳是开平五年那一科的探花郎,出身福建彰州,难道便是这个姚家?”
不必主人下令,早有人出去查探,很快就有人回来禀报:“主子您说得不错,确实是这个姚家,福州的洪家小儿娶的便是姚家女儿,远在京城的崔家,以及本地豪门旺族李家焦氏以及莆田的宋家都是其姻亲。”
贵公子听到下人说到福州的洪家和京城的崔家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良久他低声一笑,自言自语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好个赵斾。”
“走,本王也去瞧瞧热闹。”那贵公子仿佛心情很好,走下桌案就叫人更衣。
一旁的护卫这时候便劝道:“主子,外头围了那样多的人,衙门对面又有学子闹事,万一有人趁着人多行刺,万万请主子三思。”
贵公子这时冷哼了声:“本王主意已定,他们若是能跟踪到彰州来,也算是他们的本事,你们可就要想想,是哪里出了漏洞。”
那回事的人顿时冷汗涟涟。
姚姒和姚娡在衙门外等了快半个时辰,二人虽说戴着帷幕身着孝服,但薄薄的一层帷幕如何能抵挡得住好奇之人的眼晴,老话说想要俏一身孝,姚娡已近十八岁,娇弱的身姿亭亭玉立,姚姒虽说年纪还小,但一身气度叫人侧目,两人虽然挺直了脊背目不斜视,仍被人一圈圈的指指点点。
姚姒见此就把姐姐往自己身后拉,用自己的身形遮住了姐姐,又有两个大丫鬟在挡着,多少挡住了些猥琐的目光。
姚娡毕竟从未这样在人前抛头露面,原本就心里紧张不安,看到妹妹始终如一的维护自己,她紧握的拳头就悄悄放开,拉了妹妹的手,也跟妹妹一样一脸漠然。
等到衙门外聚满了围观的百姓,林县令这才扶了头上的乌纱帽坐到了堂前,衙役们列班上堂。
姚姒和姐姐被衙役请到了堂上,摘了帷幕,这时外面围观的百姓便挤到了堂前,人群里不断发出声声议论,一声盖过一声。
林知县朝付师爷看了眼,拿起惊木板重重一拍,立时里外鸦雀无声。
“堂上是何人击鼓鸣冤?还不报来?”林县令面无表情,对着立在堂下的姚姒姐妹只扫了一眼,就朝一旁的布帘子望去,这时立在帘子处的丫鬟就轻轻的点了点头,林县令心里有数,这是刚才说好的暗号,里头的县令夫人是见过这姐妹两人的,只怕是错不了。
姚姒和姚娡被那面前的衙役一声低喊,“还不跪下回话?”
以她和姐姐今时今日的处境,林县令不讲情面,确实是民见官要下跪,姚姒就拉了姐姐跪在了堂前,却抬了头朝上回道:“回大人,小女闺名姚姒,和姐姐姚娡今日是为亡母姜氏击鼓鸣冤,适才小女已然将状纸呈上,小女虽在闺阁,但素来听闻林大人是位秉公办理的好官,望大人收了我姐妹二人的状纸,替我亡母姜氏伸冤。”
林县令实在是难掩惊讶,这番话说得振振有声,说他是好官,若不受了这状纸,外面又有这样多的百姓在看着,这还真是将了他一军。这么的伶牙俐齿,看着年纪却才十二三岁的样子,林县令顿时皱了眉头。
“既然你们姐妹是要告其亲祖父母,按大周律,子告父母或子告祖父母,实乃不孝,告之前便要受二十军棍,本官看你姐妹二人乃一介弱质女流,受不受得住且另说,且当堂打这二十板子也有损你们闺誉,本官念在你们是世姪女,听本官一劝,撤了状纸立刻家去,不可因些许挑拨就对亲人生了怨忿不孝之心。”
林县令的话一出,顿时叫挤在衙门前看热闹之人发出一阵哗然之声,有人交头接耳起来。
“大人”姚姒忙道。却不曾想,这时有个衙差来报,打断了了她的话。
“大人,姚府四老爷在外求见。”
林县令忙道,“让他进来。”
外边就有人让出一条道来,姚四老爷跑得脸上一层汗,见了林县令就作揖,连连抱拳解释,“叫大人看笑话了,都是两个姪女气性大,最近为了其婚事受了些委屈,何曾想她们竟然这样不孝,我家老太爷适才听说了,让我给大人带个话,这两个不孝女就由我带回家去,至于惊扰了大人,稍后我家老太爷一定置酒给大人赔罪。”
外面的百姓又是一阵哗然,姚娡一听这话就沉不住气,一张脸涨得通红,几番想说话却又不知怎么说,显见是气得狠了,姚姒就冷着声道:“大人,我和姐姐愿受那二十军棍,也要为亡母伸冤,若是大人任他将我姐妹带回去,明儿我和姐姐活不活得成还两说,想我姐妹二人自从母亲亡故后,就避居在琉璃寺,终日担惊受怕,眼看就要出母孝,这才求人写了状纸递给衙门,谁曾想,大人身为一县父母官,又是这般的推诿了事,难道是惧于姚家权势而想循私不成?”
林县令苦了一张脸,朝姚四老爷无声的望了眼,意思再明白不过。
姚四老爷心里直对这老奸巨滑的林知县骂娘,心里快速思量着对策,嘴上却是对姚姒喝道:“给我住嘴,你们这两个孽障,休得胡言乱语。”姚四老爷虽有私心,可姚家若是蒙羞,他也落不着好,虽然内里一窝鸡眼似的斗着,但关起门来一笔写不出两个姚字,他就接着道:“不瞒大人,我家老太太一听这个事儿就晕了过去,这会子还没醒来,我姚家在彰州一向不欺凌霸道,天冷施粥,天灾施银,大人可是亲眼所见的,也曾赞过我姚家仁义良善;再说我姚家书香名门,一门出了三进士,老太爷治家严正,决计不会做出那等谋害媳妇性命之事,还望大人看在你我两家的交情上,不要听信了小儿负气胡言。”
林县令就显出很是为难的样子,姚姒就故意冷笑道:“林大人,莫非你怕了姚家去?我且告诉你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她自顾自起了身,就朝外面的人群大声道:“我母亲姜氏,姚家三房的媳妇,是被姚老太太半夜里亲自带人给我母亲强灌了□□毒死的,那天是开平十九年五月初六,刚进寅时,我母亲身边服侍之人也一并遭害,这便是自诩为书香名门做出的勾当,我母亲”
姚姒的嘴就被姚四老爷一把捂住,姚姒使劲的掰,脸上涨得通红,姚娡一看也立时起了身来扯姚四老爷的手,这时,外头看热闹的人群就叫喊起来,姚四老爷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急急的就松开了手。
林县令见水到渠成,又有民众的呼喊请愿,便不再理会姚四老爷,他把惊木板再一拍,下了命令:“给我将堂下的这对姐妹各打二十大板,这状词本官接下了。”
姚四老爷才刚失了态,又见林县令这样子做态,心里也明白了,只怕这林县令一改往日的巴结奉承之态,就知他是决计不会这么轻易的给姚家这份人情了,一时间,他急急的朝外面的小厮便了个眼色,就不再发一言。
这时就有四个穿着衙差衣裳的婆子上堂来,两两把姚姒姐妹二人就按在了堂上的地板上,衙差准备好板子就要上前施刑。
这时,却突然有个声音传来,“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