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楚王刘戊的墓葬中出来,曹昂一直都是满脸戾气,进入营帐后才往边上一坐,然后深深叹了口气,样子又变的担忧起来。
袁云随手抄起了一个军用水壶,然后晃荡了几下,发现里面还有半壶水,这才递给了曹昂,接着劝慰道:“不过是个墓葬而已,至于生这么大气吗?”
曹昂想也不想的回道:“这事绝对不能让曹仁叔叔知道!”
袁云一怔,疑惑道:“这是为何?”
曹昂摇了摇头,苦笑道:“曹仁叔叔有个儿子叫曹楷,之前就做过盗墓的事情,后来竟然还挖掘了一个汉王室的大幕,我警告了几次也未加收敛,甚至越演越烈,还专门成立了一支特别的盗墓军伍,最后无奈下我只能将他缉拿归案,并且想要吓唬他一下,谁知道他在牢里竟然信以为真,最后被活活吓死了。”
袁云听到这,终于明白了曹仁为何一直看曹昂不爽,自己的儿子被弄死了,那肯定是要报复的。
“这事既然曹楷已经伏法,刚才那从事为何还说要去把墓葬通告曹仁将军?”袁云又有些疑惑起来。
曹昂接着苦笑,道:“因为曹仁叔叔一怒之下,直接接手了那支专门盗墓的军伍,这事也都不算什么秘密了。”
袁云也苦笑了起来,只听过子承父业,曹仁倒好,反其道而行之。
“你父亲不管这种丧尽天良的罪行?”
曹昂摇头回道:“曹仁叔叔每次得手,必然会拿出八成来供给军费,这事我父亲也就全当作了看不到,还叮嘱我不要再管。”
哈,总算明白那所谓的摸金校尉是怎么来得了,不过这事曹操被骂千年也算是活该,谁要他为了军费就对下属不理不问,虽然是被牵连的,但这个罪名确实无法逃脱。
正在两人说曹仁那支盗墓军伍时,突然一个士卒走了进来,然后跪地道:“禀告将军,斥候来报,陈宫见我们在此地扎营,于是将山谷内的伏兵全部撤走,此刻已经向着下邳去了。”
曹昂点了点头,吩咐再去查探,然后转头对袁云道:“陈宫既然退走,我们就接着追,一定要撵着他不断败退,这样他就无法在下邳之间制造障碍。”
袁云此刻倒觉得有些不妥,历史上的陈宫可不是这么愚蠢的人,一见敌人扎营就立刻撤走伏兵,这是不是太儿戏了?怎么都觉得好像是在做戏一般。
那可是陈宫啊,这一路追来完全不见他设置任何障碍,甚至几座桥梁也没有拆毁,按理他应该有充分的时间去拆毁桥梁,但是独独没有去这么做。
袁云思索的时候,曹昂已经命令大军重新集结,准备开始继续急行军。
不一刻的功夫,所有士兵就收拾了行装,然后来到了山下列队,那些运火药的大车也被整齐的摆在了队伍的末尾。
看到如此情景,袁云心中一动,觉得这事恐怕不简单,于是赶紧去找曹昂商议,顺便把贾诩也一起拉了去。
一个时辰后,大军开始逐渐进入山谷,山谷两侧都是曹昂派出的斥候,所以并不担心这里会有伏兵,一行人依然将队伍拉的长长的,似乎还有些散漫。
不多时,队伍终于出了山谷,谷口为一块空地,两侧则有密林环绕,这时领队的小将似乎有所觉察,立刻命令前方的队伍停了下来,后方的军卒则在不断赶来,很快一群人就挤在了一起。
那领队的小将迟疑片刻,正要下令让斥候分散出去侦查两侧的密林,却在此时异响突起,无数箭羽飞射而来,小将瞬间胸口中箭,翻身落马。
箭雨一过,两侧的密林中立刻冲出大量骑兵,人人手提长枪飞驰而来,喊杀声瞬间淹没了山谷口的空地。
火药军见敌人竟然五倍于自己,所以纷纷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几百人不断向着山谷内撤走,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想法。
敌人的骑兵瞬息即到,见曹昂的士兵逃入山谷,根本没有停留,立刻掩杀过去,人数竟然有五千之数,而且都是轻装骑兵,所以速度异常迅猛,几个还未反应过来的火药军士卒,眨眼就成了马下横尸。
山谷内瞬间的功夫就热闹了起来,火药军后军似乎知道了谷口发生了什么,于是立刻丢弃一切辎重,在曹昂等人的率领下开始往山谷外撤退。
后面逃回的前军也是一般模样,对于装着那些火药弹的大车根本理都不理,只想着疯狂的逃命。
陈宫的骑兵一直追进山谷,说来也奇怪,他们直到了那些运输火药弹的大车旁,便停止了追击,似乎人人都非常欢欣鼓舞,看来他们的目标不是杀人,而是抢夺这批火药弹。
如果这些火药弹用于下邳的防守,那么曹操的攻击军队必然会吃大亏,但是此刻曹昂只顾着逃跑了,无奈之下只能留下这批辎重。
陈宫的骑兵欢呼的同时,一些将领已经开始围拢到了运输车旁边,他们之前都被这种火药弹吓破了胆,此刻见这种利器竟然全被缴获,立刻笑得满脸开花。
当一个将领掀开车架上的遮帘时,突然闻到一股子烟火气,味道还很是好闻,正在他疑惑是怎么回事时,突然看见两条火线正在逐渐的窜进车架之内。
轰!轰!轰!
山谷中不断有巨响传来,弥漫的黑烟也填满了整座山谷,被曹昂留下的那几辆运输火药弹的车架,此刻已经变成了愤怒的火焰,甚至还在不断的扩大着。
山谷两侧的崖壁也被剧烈的震动,摇晃的不断塌方,谷内的那些骑兵一半是被爆炸直接炸死或是震死,另一半则多数是被倒塌的山石压死。
能逃出山谷的骑兵不到千人,这些人已经被彻底的吓破了胆,根本不顾脸上身上的血迹和伤痕,亡命的开始溃散,刚才谷中的经历,即便是很多年后再想起,依然让他们身体发颤,冷汗直冒。
而那些被留在谷中继续挣扎的伤兵,在哀嚎了一段时间后,也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因为那些滚滚的浓烟一样致命。
良久,大风终于让世界安静了下来,不大的山谷内充斥着各种火药燃烧的味道,还有一股子烤肉和鲜血的甜味。
碎尸无处不在,这让统计战果的曹昂从事非常头疼,有断臂断腿还可以拼凑下,但全是肉泥算怎么回事?
袁云高高的站在一侧的山壁上,看着山谷内的一片狼藉,只感觉背脊发凉,虽然知道黑火药威力很恐怖,但是像这样看着几辆装满了火药弹的大车同时爆炸,还是被震慑的无法自已。
边上的贾诩也一直皱着眉,想起之前张绣战死的那场战斗,心中更是惊骇莫名,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黑火药的恐怖魔力,回想当日身边那些四分五裂的尸体,如今依然会让他的身躯打颤。
想到此处,不自觉地看了眼站在前面的袁云,这个仙人子弟到底是把什么东西带到了人世间,仙家为何会拥有如此残忍的杀器?
一瞬间,畏惧,好奇,甚至还有些愤怒的情绪,都充斥在了贾诩心中。
“主公,陈宫多出来的人马是张辽带过来的,好像就是为了对付我们,没想到被我们一锅端了,不过即便我们之前准备充分,还是损失了十几人。”说话的是小六,此刻他穿着一身铮亮的黑武甲,但是甲片上却插满了箭羽,他便是刚才领队的小将。
袁云听到张辽的名字,顿时错愕了一下,然后问道:“张辽和陈宫可有抓住?”
小六摇了摇头,叹气道:“他们两人并没有进入谷内,只是在谷口守着,最后一见事情不对,就带着亲兵跑了,我当时躲在草丛里装死,实在没法跟踪,所以只能回来先报告主公。”
袁云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要是能把张辽和陈宫都抓了,兴许可以将这两人也拉拢了,只是陈宫恐怕需要费些时间,毕竟他恨曹操估计已经恨到了骨头里,不过只要把他拉去新城,让郑玄大家出面,也许还真的可行。
贾诩看着袁云脸上的变化,好奇的问道:“这两人难道袁小哥有兴趣招揽他们?”
袁云毫不避讳的点头道:“自然是想要招揽,如今新城才立,诸多事情都缺乏人才,像陈宫这样的智者要是能加入我们,以后很多事情都会简单很多。”
贾诩呵呵笑道:“此言甚是,只是曹司空恐怕未必会放任此人进驻新城,袁小哥要如何对待?”
袁云嘿嘿一笑,道:“他们即便来了,也是像文和先生一般,只是曹昂世子的幕僚,可跟曹司空没什么关系。”
贾诩点头道:“如此才好,曹司空与陈宫之间可是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如果放任他就这么去新城,定然不放心,而曹司空自己也应该明白,陈宫之前选择了背叛,那么就绝对不会回头,所以此人肯定是要杀的,但是如果曹昂世子出面,这中间就有了很多的不一样,也许如此才能让陈宫再次降服。”
袁云也点头接道:“曹昂世子向来平和仁厚,这些可不是曹司空可比的,所以我觉得有八成把握,陈宫会投降曹昂世子。”
“什么事情又扯到了我身上,我总感觉云弟又准备占我的便宜了,哈哈。”随着一声大笑,曹昂已经来到了这处高地,然后分别与袁云和贾诩拱了拱手。
贾诩见曹昂来到身边,这才拱手道:“主公怕是误会了,袁小哥这是准备给你介绍人才呢。”
曹昂一怔,疑惑的看向袁云道:“你身边的狐朋狗友哪一个我不认识,难道你准备把许仪那三个混蛋介绍给我不成?”
袁云立刻翻了个白眼,不悦道:“我身边的人就都是狐朋狗友?这么说你和贾诩先生也算了?”
不悦完,袁云才唰的一声展开了自己的折扇,接道:“之前就跟你说了关于张辽的事情,如今不过是加了个陈宫罢了,我是希望曹昂大哥可以把这两人都收服了。”
曹昂顿时一阵为难,陈宫可是他父亲之前的幕僚,现在如果跟了自己,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而且父亲也不一定同意啊。
微微皱眉,曹昂为难道:“这事恐怕不易,陈宫当年反叛了父亲,如今怎么可能投在我的门下?我比父亲可大大不如。”
曹昂话才说完,就见袁云和贾诩异口同声的说道:“就是因为世子不像曹司空,陈宫才可能投你。”
……
五百敌军,仅仅是半个时辰不到,就将自己一方精锐的五千骑兵尽数消灭,侥幸逃走的人估计也再没有勇气面对这支敌军。
而陈宫与张辽更是弄的灰头土脸,两人心中都带着散不开的阴沉。
萧关被破,如今一路无阻,曹操的大军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开拔过去,下邳虽然也算是个坚城,但是一想到曹昂手里掌握的火药军,似乎再高的城墙也变得好像软泥一般脆弱。
“军师,这样回去恐怕会被主公怪责。”张辽骑在马上,谨慎的对一侧的陈宫说了一句。
陈宫闻言脸色数变,不是他的计谋不够好,而是对方竟然可以使用神仙的力量,这又能怪得谁来?
张辽领着三千精骑来帮助自己,本来这就是压倒性的优势,谁知道最后才弄明白,到底谁才是被压倒的一方。
深深一叹,陈宫道:“回去我自会去领罪,此事怪不得张将军。”
张辽微一皱眉,拱手道:“此战非军师之过,如果主公下罪,张辽愿和军师一起承担。”
陈宫苦笑一声,吕布的脾性他还是了解的,对自己,吕布还多少有些尊重,甚至可以说是惧怕,但是对张辽,恐怕就没那么多的隐忍了,搞不好当场杀人也有可能。
如今徐州已失,保卫下邳就是关键,曹操此来粮草并不会太充足,只要能拖上一些时日,对方一定会退军,而要想拖住敌人,那么像张辽这样的绝世猛将就不可缺少,所以必须保着他,这事绝对不能冒险。
想完,陈宫拱手回道:“张将军切不可如此,这事我担着最多被主公训斥一顿,要是你也站出来,恐怕主公就会动怒杀人了,如今大战在即,我们必须保留实力,尤其是像将军这样的英武之雄,更不能折损在自己人手里。”
张辽还想坚持,却见陈宫摇了摇手,继续道:“张将军如此仗义,宫心中有愧啊,现在不如就实话实说吧,下邳之战必然艰险无比,我们失败的可能还更大些,如果将军此刻离开,宫自会报告主公,只说你已战死。”
张辽毫不犹豫的回道:“大丈夫死则死矣,焉能如此小人般的逃走,军师不用再说了。”
陈宫很满意张辽的回答,但还是插了一句道:“如果我们战败,张将军切不可因为傲气,而放弃了可以活下去的生机,如今国家势微,天下大乱,像你这样的堂堂男儿当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断不可为了一时怨气而放弃了啊。”
张辽闻言沉默片刻,终还是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陈宫的建言。
陈宫就此不再说话,而是催动坐下马匹奔驰了出去,现在必须赶紧返回下邳,因为很多城防上的设置都要重新考虑,对方已经不是一支普通的军旅,那些火药弹已经彻底改变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