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星神咒,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流盼无穷,降我光辉,上投朱景,解滞豁怀,得驻飞霞,腾身紫微,人间万事,令我先知,土地神咒,此间土地,神之最灵,升天达地,出幽入冥,为吾关奏,不得留停,有功之日,名书上清……”
一名头发胡子雪白的老道,穿着一身青袍,手中拿着一截断了的木剑,不停四处挥舞跳动,口中喃喃的叨念着。
而老道身边五步之外的泥土地上,正有一名穿着简朴的道童低着脑门盘着腿坐着,还时不时的连连点头。
这道童不是在随着老道施法,而是困得不行,此刻正徘徊在睡与不睡的边缘,上下眼皮正经历着生死大战,目前来看还无法分出胜负。
简陋的祭坛外围正有一圈看热闹的村民,他们都将目光集中在了老道身上,所以对于这道童的瞌睡,反是没什么人关心。
放眼望去,村子内的房舍残破不堪,许多光着屁股的孩子穿梭在看热闹的大人中间,而这些大人只是冷眼瞧着老道挥舞着手中的桃木剑,还时不时的有些议论。
“听说这老道很厉害,宛城最近战乱不断,死了好些人,山那头的王家村还闹了瘟疫,我儿媳妇一家却因为吃了这老道的神水,得以逃过一劫。”
“真这么厉害?那这老道可是位老神仙了。”
“也不能这么说,搞不好是来骗吃骗喝的,这种人见的多了。”
“对对对,现在天下大乱,黄巾贼后又出了个董卓,这些年也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有些人没饭吃,就装神弄鬼的到处骗人。”
“哇呀呀呀,开天辟地,劫!”
老道突然大喝一声,随之在手上凭空划出一道火焰,即便是在这正午的强光下,火焰也显得异常明亮,所有人都看得大惊失色,心中立刻敬畏了几分。
刚才那几个说老道是骗子的村民,此刻也睁大了眼睛,然后虔诚无比的跪拜了下去。
那瞌睡的道童也被这声大喝吓了一跳,弄的睡意全消,于是不怀好意的瞄了眼还在做法的老道,然后嘴中很不高兴的嘟囔了几句。
“啧啧啧,一条神棍,一群蠢货,真不知道都在吃惊些什么?不就是点燃了一点火药吗,弄的好像真有神通一般,要是给你们瞧见了飞机大炮,估计都能吓死你们,唉,土包子。”
袁云嘟囔完,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弱小身板,心中估算着自己现在也该有十五岁了吧?
打从在实验室点燃了那焚毁一切的可怕火焰后,等他再睁开眼时,已经躺在了一处荒原之上。
身上依然穿着那件染血的白大褂,只是尺寸已经完全不合身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十四五岁的模样。
除了一身已经不适合的衣服,袁云还发现了一个医药包,这是当时在基地内躲避那些凶手时,因为害怕发生意外,所以随手绑在了腰上,本来是准备以防万一,可是直到最后也没用上。
在荒原上独自徘徊了三四天,当饥饿就快要让他失去理智时,他看见了一名老道正带着一名道童在荒原的山边采药,然后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大半年来,袁云一直跟随着老道,和他的那名道童弟子四处周游,逐渐明白自己不知什么原因,竟然来了一场时间旅行,而目的地正是东汉末年。
后来战乱四起,民不聊生,那名可怜的道童也因为瘟疫而一命呜呼。
神奇的是,那名死去的道童也叫袁云,老道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所以从那以后,便将袁云认做了自己的随身弟子。
对于这个战乱的年代,袁云从一开始的茫然,排斥,到如今的被动接受,他似乎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因为对于这整个天下而言,个人实在是显得太过渺小了。
曾经午夜梦回,也会偶尔梦见那些钢筋混泥土,那些冷冰冰的实验仪器,甚至梦见很久都没见过的父母,这让袁云感觉非常的奇怪。
毕竟在那十年的研究时间里,父母和几位姐姐从不曾出现过在他的脑海中,而如今自己陷入绝境,却会最多的梦见亲人,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至于那个要杀害自己的兄弟,袁云已经不在想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也没有对不起他,连死都一起陪着,还能说啥?
与老道一起的日子,抱怨过,难受过,最后慢慢变得接受,变得淡然,变得想要适应一切。
袁云这大半年来几乎一直在茫然中昏昏浩浩,还好有这眼前的老道不断开导,又或是陪伴,才不至于让他迷失,然后被现实的残酷给摧残致死。
想起眼前的老道,袁云不由嘴角就浮现出了一丝笑意,虽然这老道有些没正经,喜欢四处坑蒙拐骗,又或是偶尔在给大户人家做法事时,勾搭下人家的妻妾,但是总体来说,老道对袁云还是非常照顾的,甚至在最艰苦的时候,会把唯一的食物也让给袁云。
最要命的是这老道的学识和认知,有时候竟然能把袁云这个受过现代教育的知识分子,也给说的哑口无言,并且佩服不已。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袁云逐渐感觉眼前的这个老道,已经成为了亦师亦友的存在。
“啧,今天才赚了六个五铢钱,不过还好这些村民们给了些干粮,咱们爷两儿倒是可以吃几天饱饭。”老道说完,将手里的六枚五铢钱塞进了怀里,然后在身边摊开了一个小布包,布包内装着几块已经干成了碎块的黑饼。
袁云瞄了眼布包内的黑饼,一股恶心的感觉瞬间涌入喉咙,他已经吃了一个月这种东西,现在看着就难受无比。
强制压抑了一下,袁云下意识的埋怨道:“今天又吃这个啊?”
啪的一声脆响,敲打在了袁云的后脑勺上,然后便听见老道不耐烦的说道:“有吃的你还抱怨,师父我可是费了好些力气才能混这么点吃食,你没见有些村民都开始啃树皮了?”
袁云捂着后脑勺使劲的搓了半天,等到缓解了一些疼痛后,才不悦的接话道:“师父您老人家从这些苦难人的嘴里夺食,可真不地道啊。”
啪!又是一下准确的敲打,击中了后脑勺。
袁云这次没喊疼,而是鼓着笑脸谄媚道:“师父法力无边,心怀天下黎民,真乃我辈之楷模,同行之先锋,小徒有您这样的师父,简直是占了一个莫大的便宜,所以吃啥不是吃呢,师父教育的是。”
老道对于袁云的马屁很是满意,向来都是全盘接受,此刻听完才摸着雪白的胡子笑道:“你这个小王八蛋,竟然连你师父都敢冤枉,刚才师父给那些村民喝的神水加了很多甘草山药,这附近战乱死了这么多人,活人要是不喝点这些东西压一压,也会像你师兄一般早晚给瘟疫害了,师父我治病救人,混点吃食有什么打紧?”
老道说完,抿了抿干渴的嘴唇,然后从布包里拿了块比较干净的黑饼递了过来,又伸脚踹了踹吃东西没个人样的袁云,这才接道:“赶紧去给师父打点水来解渴,顺便倒点甘草水在那口水井里。”
袁云嘴角抽动了一下,一脸无奈的瞧了眼这位师父,没好气的回道:“您老就是把我们全部的甘草水,都倒入那口井里又有何用?那可是活水,您老要是想做卫生预防,那就在下次装神弄鬼时,劝说村民们不要喝生水,只要大家都煮熟了喝,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
老道听袁云说完,立刻不悦的举起手准备再敲打一下,但是手举一半又停了下来,满是疑惑的问道:“什么叫卫生预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