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杂草
箭矢之后，是箭壶。箭壶之后，是长弓。
将这套发射实体箭头的弓箭全部丢弃以后，唐代天子伸出五指，自虚无中握住了一把两米长的巨弓。
据说少女李世民征战天下时，随身兵器中最有名的是一张两米长的巨阙天弓。但现在她取出的巨弓与历史上的武器又有不同，是一柄不符合逻辑的铜弓。
说铜弓不符合逻辑，是因为制弓的材料必须柔韧富有弹性，才能称之为“弓”。若弓体由坚硬的金属制成，那该如何拉弦张弓呢？即使是拖雷可汗的箭术老师哲别，也不会在草原上的训练场提到，居然有一种弓，是根本拉不开弦的金属弓。
拉不开弦，所以无弦。
这是一件弓身不可变形、弓的两端也并不系有弓弦的奇怪器具。这器具除了外表长得足够像一种叫做“弓”的东西以外，就与弓箭再无关联了。
当然，也无箭。
无弦无箭，只是在弓体的正中，镶嵌着一面……
透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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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啊。”
眼见敌人取出了难以理解的武器，无名氏在警惕戒备之余，也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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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现实长弓，‘正衣冠’。”
天可汗李世民亲和地笑，报出了它的名字。
——她之所以会用弓矢，而不是其它形式，来承载来自地狱的“生死”王权，是因为她本人的超凡箭术，绝非仅是精确与稳定的基本功可以概括。事实上李世民是隋唐之交天下箭术第一的箭手，曾不凭借“王权”就一箭射穿了城门的门栓。有一次对战单雄信时，单雄信持枪冲锋，而她则一箭射出，正射在枪尖之上。
而在以三千五百兵马击败窦建德十万大军的那场虎牢关之战前，她对身旁的尉迟恭也说：“我拿着弓箭，你手持马槊相随，百万大军又奈我何？”
2056年的今天，当年的百万大军早已烟消云散。但那种一人平定百万的奇异箭术，它的主人却还没有令自己的技艺变得生疏。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
自地狱归来的少女皇帝摆出拉弦张弓的姿势，但她手中既无箭矢，她所握持的两米巨弓上，也没有出现弓弦的痕迹。
与此同时，周围空气中的光子开始游移。
流动的光像一朵微小的星云，被李世民用稳定的左手轻巧捕捉。随后有一段纯净的白色聚焦在唐代天子的指尖，形成一束笔直细带般的薄光之线。
“用生与死去换得遗忘，但是光与暗终会抵达你的骨、你的肉。黎明会到来，一同到来的还有地狱。”她说。
在这之后发生的事，就如同那张著名的描绘牛顿与三棱镜的画像一样——
一束白光进入弓体正中之镜，折射出无数彩虹。
现代工业的RGB颜色标准，通过对红（R）、绿（G）、蓝（B）三个颜色通道的变化，以及它们相互之间的叠加来得到结果，因此共有256×256×256种，也就是16777216种可被数码化的颜色。
而自然界的颜色数量，则是无限。
水绿，坠红，竹青，荼靡，鸦青，牙色，妃色，祭红，月白，檀色，叶末，昏黄、霁青，鹧鸪，剔红，灭紫，缟素……
每一道由白色诞生的彩光，无限之光。它们全都与先前夺取君王生命的实体箭矢一样，蕴藏着来自地狱的“生”之记录，与“死”之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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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
母狮赛赫美身为神明，并不畏惧“生死簿”上记载的事物。但它此刻面对那无限的光箭本身，就已需要全力自保，分身乏术，无法继续掩护无名氏与战车的前行。
“呜——”
生有双翼的七丘之狼，被无名氏收回了“容器”之内。虽然它们所属的狼群曾与狮之女神势均力敌，但毕竟这些动物并非神明，只要被那些光芒照射到一片皮毛，就会立刻耗尽寿命而亡。
巨大狮影的边缘开始变得不那么清晰起来。赛赫美踉跄着向后退了半步，发出低沉的咆哮，想要再次发动进攻。随后虹色之光热烈闪耀，包围了战场上空孤独的猫科女神之影。
战车崩塌，像是纸糊的模型一样，被白光中折射出的无穷无尽的光箭穿透。而无名氏正以不可思议的“武”之身法撤离战车爆炸的范围，沿着天空中气浪扩散的方向移动。
此时无名氏的速度，不负宋太祖赵匡胤之武名，甚至已快过先前李世民射出的数倍于音速的实体箭矢，或许连北欧狂战士奥拉夫二世都会瞠目结舌。
但这一刹那，李世民射出的箭矢飞行的速度……毋庸置疑。既然是光，那行进的速度，自然就是物理学中宇宙间不可超越的最高速度——光速了。
“人类是‘芦苇’的话，你就是‘割草机’吗……”
被光追逐的人类少年，在被光吞没之前，仍然没有转身，也没有后退，而是继续向前，沿着那位维京国王为他指出的唯一道路，向着箭手所在的位置不断前行——
“我承认！对人类来说，你确实就是有那么强大。位于‘王权’顶点的你，与普通人类之间的差异，以‘天渊之别’形容也不为过。”
光束接触到了不再是黑色西服的埃及白袍，与金蓝相间的法老王冠——按照先前战场中出现的情形，这已是不可逆的衰老之始。
“可是，割草机……”
无名氏向前伸出右手，手臂上的血肉片片剥落。
“也会……”
深红色的暗斑浸染在白色的亚麻布上，遍布他的全身。
“被特别坚韧的杂草卡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喊出这句话后，少年淹没于光，而四周一片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