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权力与理由
感受着剑刃抵触的冰冷质感，炎帝意识到自己居然无法回避……也无力回避秦代始皇的无边【【强大】】。
在这遥远而沉重的威压之下，她的头脑尚且还算清醒，不过精力已经很难集中了。她感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太阿”铜色的剑身，与面前那位少女皇帝的表情……
她伸出食指与拇指，抓住了“太阿”的剑刃，却并未划破指尖。
“噌——”
自炎帝双指之间，响起了一阵嗡鸣。
在这位远古之王的手指中心，漩涡状的指纹变成了羽状的叶脉，其间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水分、无机盐与光合作用的产物。而在她瞳孔深处开出的那朵奇异之花，也正在变得越来越炽亮，亮如“王权”。
“……哦？”
正在通过屏幕观看战况的无名氏，明白炎帝能用手指挡住剑刃的原因，仍是她所运用的“药理”——也就是宇宙间最基本的四种力量的体现。
他想起了21世纪初的某本著名科幻小说里，那种由强相互作用力材料所制成的宇宙探测器。它的表面绝对光滑，温度处于绝对零度，全部由强互作用力紧密锁死的质子与中子构成，至为坚硬。在小说里的“末日之战”中，仅一架这种探测器，就用最简单的撞击方式，摧毁了人类太空武装力量的近两千艘战舰……
但他转念一想，又完全想象不出那种强相互作用力材料探测器对“帝业祖龙”进行抵抗的情形。因为无论他如何想象，都会想到那种银色光滑表面迅速锈蚀、崩毁的失败瞬间……
——正如无名氏所猜测的那样，炎帝所驱使之力，并非四大基本力中最强的“强相互作用力”，而是四大基本力中最弱的“万有引力”。
所有物质之间互相存在吸引力，其大小与物体的质量有关——这就是基本力中的万有引力。但既然基本力中的电磁力可分为电磁引力与电磁斥力，那么万有引力……又为何是一种“单方向”的力量呢？
万物互相吸引，但宇宙至今为止仍未坍缩。即使是2056年的前沿科技，也只是推测这其中与占有宇宙中73%质能的暗能量有关。然而炎帝神农氏不需要理解什么前沿科技……她所依仗的是文明开化之初的本草，是根植现实却又超越现实的“药理”。所以在她手中，在她化作叶脉的指纹之中……
潜藏着人类尚未探明的，“万有斥力”。
“现在我明白了，祖龙皇帝。你从没模仿过他人的王权显现形式……因为你的‘王权’，已不再受到‘显现’这一形式的束缚了。”
即使是在万有斥力保护之下，炎帝也很难推回秦皇的剑。因此她就像此前秦皇的后退那样，手指不动，而喉咙与身体共同退却半步，以此留出足够说话的空间。
“每一位王权携带者都具备的，以此作为君王之证的‘王权’显现形式……于你而言，只是并不重要的外在事物，甚至可以说是……杂质而已。”
“所以你才是“帝业祖龙”……像你这样的人，的确有资格认为，真实的宇宙毫不在意人类的感受。你也可以认为人类是众神飨宴时酒水的泡沫、是繁星归位时照见的尘埃……在不可名状又毫无目的的宇宙之中，人类的认知没有一点意义。”
“说不定，你才是正确的？”
“但即使如此……我也……”
“也……”
…………
……
全心全意凝聚的“万有斥力”，勉勉强强能令炎帝挡住“太阿”的剑刃。但炎帝依然还想分出一部分“王权”，用于驱使四大基本力的进攻，以此贯彻自己的承诺，与祖龙皇帝决死——
然而，在少女嬴政的注视之下……
仅仅是“注视”而已。
炎帝手指化作的草木、炎帝瞳中盛放的奇妙之花……
就被祖龙皇帝，注视到了枯萎的地步。
“……哈。”
一声带有苦笑意味的叹息过后，炎帝的“王权”无以为继，手指从剑尖滑落，在“太阿”的表面留下了一道混有草灰的的血痕。
“你要我展示我的杀意——来杀你。所以我就来杀你，如你所愿。”
曾为人类文明付出一切、甚至连生命也包括在内的那位神王——日尝七十毒草的炎帝神农氏，在2056年的另一次试图拯救人类文明的行动中，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我对你产生过威胁，你也对我产生了更大的威胁。最终我发现我杀不了你……那么，现在换你来杀我，也可说是天经地义的事了……那么，动手吧，祖龙。这一次，不会再有‘药理’来阻挡你……”
“不杀。”
突兀的回答，横亘在二人之间，令秦皇以外所有人错愕。
而最错愕者，自然非炎帝莫属。
“为何不杀？”她问。
“不想杀。”秦皇回答。
“为何……不想杀？”炎帝又问。
“嗯？”
这一次露出错愕表情的，反而是秦皇本人。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炎帝神农？我才是胜利者，而你不是——身为败者，就该接受胜者的一切安排！究竟是谁给你权力……来质疑我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