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好久不见，小光
这一次经过的时间，不止三年。
自从那一次小光的突然消失以后，无名氏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这是因为“王权感染者”进入现世的技术还不完善，也是因为“非想非非想空间”中的某些问题，有不得不由小光前去解决的必要。
虽然小光已不再认为，无名氏将会成为她曾见过的影像中的那位异常之王。但在离开时她还是发现，自己似乎会为这次告别而感到犹豫不决……她先是想要说服自己，只是自己特别讨厌临别的场景而已。但最终她还是对自己的内心承认、坦白：在这场漫长的重新学习“现实”之旅中，在这星球表面共同度过的时光里……
十多年后的“无名氏”，与十多年前影像中“无名少年”的身影，以某种决不能称之为“重合”的方式，在她心中重合在了一起。
“虽然本质上就是同一人……但最希望他们成为不同之人的，不就是我自己吗？”
在去往“非想非非想空间”的返程路上，小光默默地注视着越来越远的温泉旅馆，想象着少年的睡颜。此时的无名氏还只是初中生、还没长成影像中的年纪，但小光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怀念起了当年曾经惧怕、曾经恐惧过的那位君王。
“不，不用多想了。是我‘杀死’了他。在动荡的星空与时光之下，所有事物的倒影，都是只能回忆、而无法真正抓住的……”
踏上归途的小光，突然觉得很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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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新晋特工无名氏，以无人能挡的速度，进入了【有关部门】核心中的核心。
没有人能说清，仅仅一位特工，是怎样完成那些一整支军队也无法完成的任务。也没有人能想明白，一位特工的履历，是要怎样才会比十位资深前辈加起来更厚。因此，在他还是普通黑衣人时，他就已得到了历代所有特工中的最高评价——“思想进步，能力优秀。实事求是，与时俱进。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坚决拥护有关部门的领导，积极响应有关部门的号召，对有关部门的伟大事业充满信心。”
——当然我们知道，这内容并非某种描述，而是某种评级。这些词句虽然都不能当真，但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下半叶也仍然有其意义，本质上是一种代表最高认证的光辉咒语。
这一天，是无名氏进入【有关部门】真正核心之后，所参加的初次核心聚会。
这聚会一年一度举办，期间身处世界各地的十一位黑衣特工离开文明世界，通过某种特殊的协议屏蔽着自身的方位，于卫星地图之外的边缘地带相聚。
那位上了年纪的黑衣人坐在黑色的石座上，左右两边安放着两盏粗糙的石灯，火光明暗不定。一百五十座方尖碑支撑着这栋奇异建筑的大厅，碑身间的烟雾翻卷盘旋，遮蔽着原本就已非常昏暗的室内空间。
黑西服老人的前方是十架与古老大厅格格不入的现代机械，每架机械前都立着比老人身下石座稍小的座位。
身着黑西服的白发老人以浑浊的双目望向身旁的石灯装饰，脸上的皱纹在光焰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深刻。几分钟后，幽暗的火光充满了建筑内部的各个角落，而身穿黑色西服的老人也同时站了起来。
最后一架未被启动的机械表面亮起了荧光，最后一个座位上出现了最后的人影——十位【有关部门】顶级特工中唯一的新晋者，名为“无名氏”的那位少年。
无名氏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扫视四周，眼中闪烁着想要探究其余九人究竟是谁的光彩。但他仅仅是略微侧了侧头，就一眼见到了坐在右侧石座上的，身着黑色西装的少女。
少女，同样也在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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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一瞬间，小光突然确认了一件事。
“我明白了。”她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迟钝，随后，恍然大悟的耀眼光芒在她脑中彻底炸开，“他不是我所期待成为的那个人……不是的。”
“女孩总比同龄的男孩多成熟一些，直到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这样。但他现在……已经比我更高了。”她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感受到了时间在人类身上施加的作用力，“他长得很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许多年前，小光对那影像中的少年感到恐惧。直到时间流逝十几年后，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对那少年颇有好感。
许多年前，小光不认为她被命名为“无名氏”的那个男孩，与曾经那位少年有何相似之处。甚至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让无名氏完全成为另一个人——直到时间流逝十几年后，她才发现自己有些怀念那少年，但那时她又觉得，与自己一同成长到少年时期的这个男孩，似乎仍是比那位少年君王更好的选择。
但在多年以后，重逢无名氏的这一瞬间……以上这些疑虑，全都在小光的思维中彻底消失了。
——因为她，恋爱了。
不是那张脸的关系，因为那张脸许多年前就已见过。也不是共同成长的关系，因为那时小光对无名氏的记忆还只到十三岁为止。
甚至不是以上两层好感的叠加——至少不是物理的叠加，也不能用一般的化学反应来形容。核反应或者正反物质湮灭都不行——如果非要解释的话，那么情况大致上是这样的：
数年不见之后，无名氏并没有成为，小光所期待成为的那个人。
但此刻小光发现，比起她期待无名氏成为的那个人，她更喜欢现在的这个无名氏……真是意外。
所以小光望着无名氏，颇有一点惴惴不安的感觉——他会不会已经认不出我了呢？
他七岁时，不记得四岁时曾经见过我。
而对现在的无名氏来说，时隔多年，出现在【有关部门】里的陌生少女，与十三岁时见过最后一面的身影，很可能已经完全无法重合了。
或者，如果他还记得我，会怪我吗？
毕竟在那个时候，我因为不想与他告别……所以不告而别。
要道歉吗？还是要对已经忘记了我的他，提醒一下自己是谁？……这些台词小光想了又想，可是却在四目对望的瞬间全都派不上用场。
无名氏，正看着我。
“也许他确实已经不记得我了。”小光有些惆怅，又有些释然地想，“这样也好。那就，重新认识一遍吧……”
…………
……
四下静寂，隐约传来石灯中火花爆裂的声音。最终打破沉默的是无名氏。他摸了摸耳朵，呆毛变成了略显羞涩的浅鲑鱼色：
“好久不见，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