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五章】铭刻之毒
某段记忆。
在自称“赵光义”的少女的印象中,姐姐赵匡胤总会让她暂代一些事务,甚至连象征“王权”的印玺都交到了她的手上。她很不习惯这些事务,但为了姐姐,但她还是会尽量完成那些麻烦的处理,并且向来也没出过什么大错。
那位名满天下的歌姬,从来只与她的姐姐见面,而赵光义也没有任何认识李煜的兴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姐姐赵匡胤还没有想到收购“S.T”的方案。不过她每次动身前往南唐,都会询问妹妹赵光义要不要一起前去。但赵光义不喜欢那位歌姬,所以从来都是简单地拒绝这种请求。而这时姐姐就会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将国事与自己的妹妹全都托付在宰相赵普的手上。
又一段记忆。
记忆里的宰相赵普苍老而忧愁,已经失去了随姐姐征战天下时的意气风发。他颤抖的薄唇带动稀疏的胡须,说出了隐隐约约的几段句子,随后又说出了更加模糊不清的只言片语。
“牵机毒。”
…………
……
“牵机毒。那是一种毒药。”赵光义想,“是一次死亡。还是……一个结局。”
想着想着,少女突然觉得自己的脸颊上出现了某些事物滑过的触感。她没有伸手去摸,因为她大致上能够猜出那是什么。不过她还是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毫无道理地流出眼泪。
“毒药……是怎样的毒药?死亡……是谁的死亡?然后结局……又是什么事的结局呢?”
少女很难想清自己为什么哭,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呼之欲出,自潜意识的层面逐渐上升,与少女本人能够控制的表层意识,已经只隔着一层薄纸般的距离了。
这是怎么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明白。一直搞不明白。但有一句话,总觉得必须要说、绝对想说、不能不说——
“对不起,我……”
道歉的话语说出了口,却还没有说完。然而正在这时,既是“赵光义”也是“赵匡胤”的少女突然惊醒,随即彻底揭开了一切过往的尘封之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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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之中,苍老的宰相深深叹气,对赵光义说出一个四字短语。当时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只是本能地觉得,那个词语的音节之间,带有某种危机四伏的美丽。
“烛影斧声。”
回想起这个词语时,某个已被遮掩许久的名字,正在“赵光义”的下方缓缓浮现。
…………
……
记忆中又有一次,赵光义说到用毒,并且兴致勃勃地为赵普讲述了一个异域僧人带来的奇妙故事:魔女将剧毒下在一只苹果的半边,自己咬了一口无毒的部分,却诱骗公主吃下带毒的那一边。赵普对此不置可否,但赵光义自己却发现了一个问题,令这个看似完美的计划无疾而终。
“那个歌姬不喜欢吃苹果。”赵光义说,“她曾告诉我这件事。”
宰相赵普似乎想要指出一些问题,最终却也没有开口。他只是锁起了眉头,脸上的皱纹在火光的照射下变得更深了。
“啊。”
虽然并非初次找到这段记忆,但回想至此,“赵光义”突然想到了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身为‘赵光义’的我……不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个被姐姐叫做‘Liyuyu’的歌姬吗?”
随后,“赵光义”的另一个名字,在少女的脑海中变得更加清晰了。
…………
……
记忆中的南唐,江南园林之内。
南唐国主李煜——或者说偶像Liyuyu伸出双手,小心地接过了赵光义——或者说赵匡胤递来的一对异色荧光棒。那既是名闻天下的光剑“盘龙”,也是“Liyuyu应援会”会长的身份标识。笑容温暖的偶像将手指划过荧光棒的表面,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来自“光剑”的锋利质感。
“为什么‘盘龙’会变成这种形态呢?”Liyuyu将“盘龙”还给应援会长时,好奇地问了一句,“曾以铜质双节棍‘盘龙’征服四百军州的大宋皇帝,今后难道准备在战场上举起这对荧光棒吗?”
“又有什么问题嘛。”应援会长摇头微笑,“举起荧光棒时,是应援会长。举起光剑时,是武术宗师……把每一场战斗的胜利献给自己的偶像,难道不算是一种很有古典美学的仪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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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姐姐’。”
“所谓的‘姐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或者说,不存在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记忆无限闪回,但这一次不像以前那样混沌难辨、错综复杂,而是越来越清晰,也逐渐出现了两种不同记忆交织的条理。“赵光义”越是回想,就越是明白有关“赵匡胤”的一切。然而她越了解“赵匡胤”的真相,就越无法避开某个冰冷、压抑而可怖的既定事实……
曾是截然相异的二人、如今却已几乎是同一人的少女,终于在那位偶像面前号泣起来,哭得完全不像一位君王。
“是我用‘牵机毒’杀死了你……换句话说,这也等同于是姐姐亲手杀死了你……不,不是姐姐,仍然是我……从来都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自己……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没有什么妹妹,也不是什么姐姐……我……赵匡胤……是我赵匡胤自己……用毒药夺取了你的生命……”
如今只剩“赵匡胤”一个名字的少女,在地铁站台上孤独地哭喊着——虽然并非孤身一人,却依然无限孤独。她已被负罪感淹没,也即将被最沉重的后悔之心压垮。然而就在这时,泪眼模糊的她突然见到一片蓝色,随即感到自己被人紧紧拥抱。
“不要哭,不要哭。”
Liyuyu的声音从赵匡胤的身侧传来,是那种一如既往的声线,仿佛正在散射出柔和的光晕一般。
“我是知道的……我一直是知道的。”她对自己的应援会长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千年前那服‘牵机毒’的背后,究竟埋藏着怎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