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三章】步行之声
无名氏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随即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宋代少女赵光义面前。
“?!”
以无名氏本人的“思维”而言,上一刻他还在认真选择应该呼唤哪位埃及神灵的真名,同时考虑着要不要动用三驾战车一同围攻眼前的敌人。但下一刻起,他的思维本身就突然闪过一道花屏死机般的橙色与银色的微光,继而中断了所有思考,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睡眠,或者死亡。
在这之后不久,无忧王的意志介入了两位皇帝之间的对决。小照退场时毫无准备,所以他没能来得及从无名氏的黑西服里拿出【有关部门】的激光笔,为无名氏本人来一次记忆擦除。因此无名氏醒来时思维出现了明显的断片,一时陷入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境地。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名为无名氏的少年用力眨眼,感到眼前所见的景物在一瞬间熄灭,又在下一瞬间全部重新点亮。这期间他的意识如同不断坠落一般,有一种刚解开过山车的安全固定带,胃部还被什么东西提着的感觉。不过很快他就记起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于是他慢慢转过身来,重新望向那位少女皇帝的方向。
奇怪的是,少女皇帝似乎身受不轻的伤势,满身是血,染红了那身以“黄袍加身”而闻名的天子黄袍。无名氏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毕竟对他来说,一秒之前的赵光义还是刚从地铁爆炸中完好无损地走出的状态。
突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他把右手举到面前,看了一眼——刚才他取出拉美西斯二世的法老圣物,与赵光义作战时,被赵光义用光剑打落了蓝金权杖,手上也留下了夸张的伤口。但此时他所见到的,却是已经愈合的皮肤,五指能够自由活动,也不再大量流出血液……
“许多事都有些不对劲。”他想,“但现在……面临强敌,无法深究。”
与则天皇帝的尚有余裕不同,无名氏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一边作战、一边说服赵匡胤幻想中的“妹妹”。作为名之容器,他的“王权”量级不如武则天,所以对他来说,眼前的情况比武则天所见更加严峻得多。
敌人手中异色光剑“盘龙”的光芒,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依然十分危险。虽然那看似是攻击范围非常有限的短兵器,但无名氏已经见识过赵光义本人的速度,所以非常确定,整座地铁站台的全部面积都在“盘龙”足以一招触及的范围之内。
然而对他有利的是,敌人不知为何身受重伤,而且伤势似乎还在不断恶化。虽然无名氏本人对此一头雾水,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有关部门】精英特工,亲身体验过许多怪异难明的情形。因此他没有像常人一样,花费无谓的精力去适应现状,而是立刻将自己调整到了临战状态,毫不犹豫地继续那场未完的对决。
——以上所有思考,都只是一秒之内,在无名氏意识中流过的判断而已。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显然是一种转机。”他想,“如果我连这种转机都抓不住,那还是尽早放弃前行,立刻退出这场‘仪式’比较好……”
拉美西斯二世的“名字”再次被呼唤而出,金杖、白袍与法老头冠重现于地下站台的空气之内。由于衣着变成了古代埃及的式样,无名氏突然发现自己胸前多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虽然正在愈合,但也相当触目惊心。那似乎是一处剑伤,说不定就是出自光剑“盘龙”……不过这些层出不穷的未解之谜,还是留待以后再议吧。
六匹套有挽具的巴勒登丘狼从虚无中走出,骨翼展开,伸向天空。高温等离子体构成的三驾双马战车在空气中拖出六道火焰车辙,火星如微尘般飘散。
周幽王的兵士没有出现,因为无名氏不能同时为自己冠上两位君王的名字。但七丘之狼不在受限之列,而它们身后的战车似乎是因为没有生命的关系,也被算作了同一整体的组成部分。
“脱离了完全无望的逆境之后,反而不能再吝啬什么了。”无名氏想,“罗慕路斯的‘名字’残缺,导致七丘之狼可能会被赵光义真正‘杀死’,而不像赛赫美的幻影那样能够再造。但比起罗慕路斯的残名……还是‘容器’本身的生死,比较重要一些。”
“喵。”
十分难得地,巴斯特女神自无名氏的脑海深处回应了这一观点。平时无名氏再怎么努力也不一定换得来它的理睬,但此时它却突然主动对无名氏的想法表示了赞同——好吧。看来猫与狗之间的关系,确实是很糟糕。
巨大而恐怖的狼爪与狼牙反射着等离子体战车的青色焰光,低沉的吼声接连传入赵光义的耳中。无论何时何地,这些野兽都没有呼吸起伏的迹象,眼中的荧光也从不熄灭瞬息,仿佛永远无需眨眼一般。
无名氏手中的蓝金权杖也脱离了他本人的掌心,凭空旋转起来。天青色的猫目与赤红色的狮目闪烁着湿润的光泽,而在无名氏本人的舌下,正酝酿着一个从未被他的声带念出过的埃及神灵之名。
遭受辐射伤势侵袭的少女皇帝赵光义,平静地望着再度出现的法老冠冕与权杖。这一次那位少年身后还出现了三驾战车,她不知道一位君王怎么才能拥有那么多“王权”显现形式……不过这都无所谓了。与姐姐无关的事物,在赵光义心中都是很无所谓的。
敌人似乎想要念出什么词句,但无论那些词句是长是短,都没有可能念完。
赵光义是这样想的。
因为敌人念出那段词句的前一瞬间,她会先将光剑“盘龙”架在敌人的喉咙之前——
站台内的气氛变得紧绷起来,弥漫着即将滑向失控深渊的气息。此时双方都已失去了留手的余裕,但在这两人全力以赴、想要击败对方的情形下,最终实现的所谓“击败”,恐怕只会以其中一方的死伤作为终结……
然而,就在这危险气息几乎凝固为实体的时刻,自列车铁轨延伸而去的远方,却传来了清晰可辨的步行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