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六章】撕纸
透过某种投影联结，望着勾践与段正淳露出的笑容，位于魔都郊外“万神殿”内的真正凯撒也笑了。
“陛下因何发笑？”女娲问道。
“……”罗马皇帝凯撒不懂华夏文明的传统精粹，无法回应。
于是女娲转换话题：“陛下有心援手，其实只需救下我的那位祭司即可。但为何陛下要借她身躯，与那两位君王交战？这场为期八十天的战争，眼下只进行到二三十天。挑起战争的‘帝业祖龙’至今也没有什么想要亲征的动向，反而是万神殿这边，先由陛下打破平衡。虽说不是陛下亲临，但这也是对整个‘非想非非想空间’投下的一种信号……”
“因为又有人想要干扰这场战争……不，说干扰或许有些冤枉她们了。但在战争之下的暗潮里，有王权携带者正在谋划一些与这场战争无关的事。”
说话时凯撒有些无聊地盯着“法西斯杖”顶端的那颗宝石，仿佛觉得那些暗中涌动的未知图谋，比这块一成不变的多边形无机物更加无聊。
但女娲知道，能被尤利乌斯·凯撒亲自关注的暗流，绝不可能是什么真正无聊的小事。身为远古诸神之一，她曾参与谋划决定八百年人类国度命运的“封神之战”。但即使是亲历了那种规模的战争的她，也知道如今这场决定未来宇宙命运的绝大战争，是“封神之战”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级别。既然凯撒大帝说有某些势力能够影响这场战争的走向，那么，被凯撒大帝提到的那些君王，以及君王之外的什么人物，就绝不在她蛇神女娲……或者说羽蛇神库库尔坎自身之下。
“她们所为何事？”女娲问。
“还能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死亡’呀、‘永生’呀之类的……那一套幻想。”
尤利乌斯·凯撒抬起头来，将视线从权杖与宝石移开，望向了羽蛇神库库尔坎的黄色眼眸。那双眼睛内部的瞳孔是一线细瞳，如同真正蛇类。
“我知道‘不死’的魅力，但我也知道‘死亡’的魅力。两千年前我就说过，‘突如其来的死是最好的死法’，所以我对那些不切实际的追求不感兴趣……对了，库库尔坎。”
“陛下请讲。”
“你又是女娲，又是库库尔坎，又是万神殿内神明之一。你的祭司朱允炆，所背负的那种术法，也埋藏着还未完全展现出来的东西……你所探究的这些事物都已踏足生死边缘，想必你也对八千年人类文明史上最大的秘密……以及最大的隐患，有所关注。”
“……”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淡黄色的蛇眼闪烁着偏向蓝绿的光彩，羽蛇库库尔坎神色恭敬，不发一言。
“尽管安心，库库尔坎。我并不怀疑你参与了那道即将影响战争的暗流。如果我有所怀疑……那么，你也知道，万神殿里除了神座，同时还有神墓存在。”
“陛下圣明。”
“只是，库库尔坎啊。现在你我都是万神殿内神明，无论你内心如何自处，我都将你当做朋友。以朋友的身份，我要对你说出尤利乌斯·凯撒的劝告——放弃吧。放弃追寻永生，放弃追寻不死。‘死亡’已在宇宙规律之外，绝非自然存在的法则。我知道一些有关那位祖龙皇帝的往事。两千年前她在所谓‘蓬莱仙境’的遭遇，比你们所能想象的极限，还更可怖十倍……”
———————————————————————————————————————
数十公里外的变电站地下，庞大设施空间的B3层内，越王勾践与“名剑”一同浮行。
虽然眼前的尤利乌斯·凯撒之影，并不像是什么具备威胁意味的敌人……但这样的想法本身就已十分危险。虽然那是极具亲和力的脸庞与极具亲和力的神色，但在决出胜负之前，她也无心注意这些。
“与周幽王的思维相反，我认为保护强者，是更强者的责任。”女仆长想，“‘容器’少年他们，一路走来已经非常努力了。现在正是身为君王……身为更强之人的我，为他们扫平潜在威胁的关键时刻。”
第一击也是最后一击——毫无保留的一击。“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最伟大的铸剑师所造的最伟大的杰作，迎向了仅仅是凯撒借朱允炆“复燃之灰”降临的一道残影。
越王勾践选择的不是最精妙的剑法，而是最不留余地的剑法。所谓“精妙”，是动与静、攻与守的平衡。而此刻五柄浮游之剑毫无收势，勾践本人也闭目专心输入真气，完全没有防守之意。这一剑……这化作一剑的五剑下去，就已不再有任何“第二剑”存在的余地。
如同陨星。
然而陨星落下的瞬间，却变得不再炽烈，也不再燃烧着灭尽一切的纯净光华。
光华消退，真气崩散。“凯撒”的影子简简单单地举起左手，指缝间夹着四柄不再浮游的浮游之剑。
“凯撒”微笑，然后“凯撒”举起右手。
再然后，“凯撒”像凡间的孩子撕开一张薄纸一样，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天下名剑“巨阙”的剑身，轻巧地移动了十多厘米，就将这柄巨大、坚固、超越人类无数梦境的重剑撕成两半。
曾经照亮岩洞内部的剑光分崩离析，像是一阵不大不小的雨，但勾践却无法再去注意那些雨滴。
尤利乌斯·凯撒也不看雨，尤利乌斯·凯撒只是笑。
和煦地笑。
落在越王勾践眼中，却有千钧重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