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二章】眼神交流队
羽毛之网在段正淳眼前疯狂翻卷，横纵相隔，如同一座烟尘筑成的棋盘。六道剑光穿过它的中央，用剑之人的手不断校正着剑刃的方向。
此时段正淳向勾践投去一个眼神，意思是：“我需要一点点时间，大约不到十万分之一秒，让这片羽海完全停下一个瞬间。我自己没法做到这一点，你能帮我个忙吗？”而勾践也向段正淳投回一个眼神，意思是：“可以。”
下一秒后，羽海内部吹起了一阵微风。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因为羽海原本就已是无边无际的飓风本身。但朱允炆知道羽海内部正在吹起一阵微风。她的感觉不会有错，因为她是羽蛇神的大祭司，对蛇神之羽的动向特别敏感。哪怕“罪”的极大质量导致了极大的动量，这种极微小的影响因子，也会被她纳入“非现实”感官的观测范围。
朱允炆抬头，将视线越过透明的羽毛之网，望向大理皇帝段正淳。而后者耸了耸肩，表示这种变化与她无关。
在那之后，一道清亮的喝声响起，表明了那阵奇异微风形成时真正原因的归属。
“‘纯钧’，与我合击！”
———————————————————————————————————————
数千年前，有铸剑之人，也有品剑、评剑、相剑之人。而在所有相剑之人里，薛烛冠绝千年之世。
越王勾践召薛烛而问，五柄如同神话与梦境般超越现实的浮游之剑，是否远超薛烛生平所相之剑？而薛烛回答，虽然它们名满天下，但在自己亲眼目睹这些名剑之前，他也无法真正作出定论。
因此勾践命人从国库中取出短剑“鱼肠”，令其悬浮在薛烛面前。薛烛仔细观赏半日之后，终于得出结论：“质地确是我生平仅见，欧冶子毕生八种至高杰作名不虚传。然而作为暗杀之剑，这柄剑的剑华太过散逸……若是寻常长剑，这不失为一种优点，但出现在暗杀剑的剑刃之上，实在可惜。”
“鱼肠”重新封库，勾践又命人取出“巨阙”。当年巨阙初成之时，勾践恰好站在欧冶子身侧。欧冶子将巨阙交于勾践手中，任她试剑。于是她没有运转一丝真气，只是用常人的力量挥动了一下这柄重剑。然而在她收剑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来时乘坐的鹿车不见了——究竟是不是化作了一堆粉末呢？她不知道。在那个微观粒子尚未被人发现的年代，被碾成了分子、原子级别的鹿车，就已不再是越王勾践能够继续见到的事物了。
这一次薛烛观赏了一整天，太阳在薛烛头顶旋转了一周。此后薛烛才再次开口：“这柄剑太过沉重、太过巨大，令欧冶子铸剑时不得不增加了铜、铁与锡的配比。虽然天下之剑绝大多数都是以此铸出，但欧冶子所用的材料与众不同，并非现世所知的任何一种金属……看来即使以欧冶子的珍藏，也不足以支撑‘巨阙’的全部剑体所需。”
欧冶子五名剑，接连两柄都被薛烛看出了不纯之处。当年的勾践虽然还没觉醒女仆装的爱好，却也已经是现在这种与普通女仆截然相反的性格。她勉强忍下了用佩剑“越王勾践剑”砍翻薛烛的冲动，不再命人前往国库，而是亲自用真气召唤出了“纯钧”——其实她最喜欢的不是纯钧，而是巨阙。但她心中也十分清楚，只有这柄“纯钧”，才能让那个在她面前贬低“巨阙”的讨厌鬼彻底闭嘴。
接下来发生的事，虽然现实中的历史并未记载，但在【有关部门】的藏品库中，存有残稿如下——
王取纯钧，薛烛见之，惊惧不语。跪坐敬望，见光华如芙蓉始出，灿烂如列星之行，浑然如水之满溢，焕然如冰之不释。
薛烛曰：“此所谓纯钧耶？”
王曰：“是也。”
———————————————————————————————————————
时间回到2056年，寒气弥漫。这是数千年前薛烛曾经体验过的焕然冰寒，如今重现于朱允炆与女娲共同创造的“罪”之羽海。闪电与极光在海中闪耀，星尘般的光点发出了微弱的鸣响。
冰晶笼罩了羽毛之网，如同雾霾笼罩天空。如果说原本的透明羽毛质感像是动荡的池水，那么现在它们的质感就是冻结的冬湖。在这十万分之一秒……或者十万分之二秒的空隙中，一切羽海中事物的动向都静止了，甚至连承载罪恶的灵魂都被冰冻了短短一瞬。
——这是“一剑光寒十四州”之“寒”，也是令薛烛终生不敢再相一剑的严寒。段正淳向勾践寻求的帮助，勾践以此形式予以完成。
“……只不过是停滞了一瞬间而已，不会对大局造成什么影响。”
万分之一秒过后，羽海重新恢复狂暴姿态。此后又过了半秒、一秒、两秒……七八秒后，“纯钧”退入剑阵，而羽海仍然翻卷，并无曾受瞬间严寒冻结影响的痕迹。
“可见剑寒也无法彻底冻结沉重之‘罪’……”朱允炆说，“虽说羽海的动向彻底停止，也算是对我的一种威胁，但十万分之一秒的威胁，转瞬即逝，你们既然已经错过，就别想再试一次……我不会给你们反复尝试的机会。就这样吧，现在你们可以前来领死。既然你们要让我‘活不过下一章节’，那我也不会留给你们太多时间。你们已经见识了羽海对我的守护，接下来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吸纳了这些‘罪’与‘剑气’的羽海，全力一击之下，能有何种焚天煮海之威……”
“十万分之一秒，已经够了。”
朱允炆话音落下之后，大理皇帝段正淳向前踏出一步，露出了剑芒般明锐危险的微笑。
“活不过下一章，也是真的。”
段正淳再次向前踏出一步，而此时朱允炆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冲动，想要向后退去一步。但在她还没来得及后退之前，她已见到万千神剑之影——
不可思议的须臾与刹那间，整张羽毛之网轰然炸裂。虽然此刻段正淳根本没有发出一剑，但羽海却与大祭司朱允炆一起化作深黯灰烬，随即迅速融化，甚至还没来得及跳出一粒火星，就已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