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空军一号”机舱内部，凡人无法观测的不定形空隙剧烈摇动，追逐着段正淳快若流星的身影。非点非线非面的奇妙幻影互相远离，随后互相聚拢，在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之间迅速切换，构成了名为“未有之梦”的漩涡与瀑布。
大理皇帝再次张开非现实的感官，欣赏着褪色的现实事物与前景显现的鲜明色彩。
无名氏不断躲避、侧闪、翻滚，向不定形空隙的背面退去。段正淳以“轻功”立于虚无之上，占领着狭小战场之中的绝对制空权，向地面倾洒极度危险的星光。黑衣特工在圣枪能量的支撑下拼命奔跑，无数道炽热的剑气紧随在后。
雨水般细微的光芒中蕴藏着来自另一宇宙的热量，没入机身时烧灼着厚重坚韧的合金。对于这样的场景，有个俗套的比喻叫做“热刀切割黄油”，而现在这柄热刀正在黄油的底部自行收束，留下一层其薄如纸的油膜。
“虽然这样躲来躲去的效果还不错，在那个强到不像话的怪物面前，竟然还比我预想的多拖了一分钟，但【有关部门】的支援到现在还没出现，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无名氏一边翻来滚去，一边暗中思考，“万一等不到支援，这套‘除了发波不推前，你跳我就蹲重拳’的战术就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是该放大招呢还是该跑路呢……”
呵呵。说得好像有大招似的。
还是跑路比较好。
现在的情形无疑是那位少女皇帝稳赚不赔，在段正淳被“未有之梦”捕获之前，无名氏自己恐怕早就被“六脉神剑”轰杀至渣了。若不改变现状，无名氏必定没有一丝胜机。
如此下去，如果【有关部门】的支援真的不能到位，那么每一次躲避少女指尖微芒的冲击，都会增加一分最终被命中的几率。因此，无名氏必须破局。
然而……
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决定改变僵持局面之前，段正淳已经先他一步成为了破局之人。
不定形空隙交错联结，轮廓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在无名氏眼中，这种变化的大致趋势是他下达的“追踪段正淳”的命令，而细微的过程是由纳米机器人的AI控制，不可能永远将空气中悬浮的“未有之梦”轮廓永远保持在对自己绝对有利的完美状态。
可是，段正淳却看见了无名氏看不见的东西。
然后，她向某个方位踏出一步。
“？！”
少女皇帝踏出那一步后，无论角度还是距离，“未有之梦”的稀疏封锁都刚好对她完全不设阻拦。时机转瞬即逝，无名氏与段正淳同时发出一击。圣枪的枪尖接触了神剑的光束，爆炸中心的空气先是晶化，紧接着扭曲起来，变成了某种不再能被称作空气的东西。
“‘逻辑’是‘现实’最大的依仗。”少女张口宣布，“科学与理性全都建立在逻辑的基石之上。但逻辑本身太过机械。一旦我找到某件人类造物在‘非逻辑’上的漏洞，一切就都结束了。”
段正淳的步伐重新变得闲散优雅起来。她理了理稍显散乱的长发，又好整以暇地检查着袖口花纹的银线有无断裂。
“所谓‘科学’也是同样无用的东西，在‘非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算了。你能以人类之躯的渺小力量与我战到现在，就已经非常值得称赞了。”
段正淳所见之物，是纳米机器人运行轨迹中的“吉位”与“凶位”——当然，纳米机器人是由人类研发的自主AI，基于可靠的科学逻辑运作，不可能自行演化出什么玄学。但在非现实与非逻辑的感官中，万事万物的玄学都是真实存在的。
“按照现实世界的规律，你无法越过逻辑来掩盖你的弱点。虽然你可以改变其他参数来应对状况，但我不会给你试图改变的时间。”
少女皇帝再次踏入“吉位”，再次射出六脉神剑，再次理所当然地穿透了“未有之梦”的封锁，而无名氏也不得不再次冒着极大风险用圣枪格挡。
“你是个有趣的人类。‘非现实’宇宙中有许多强大的幻想生物，但你意志中的利齿与獠牙比它们更锋利。不过，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段正淳抬起右手食指，明锐微芒的边缘与无名氏的视线平齐。
“与君王为敌的人类，是会死的。”
这时无名氏也已明白，段正淳的确已经掌握了胜负的关键。一旦“未有之梦”的封锁被她看破，那么自己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圣枪虚影的格挡需要耗费极大精力来完成，同时也需要一点点侥幸。一旦自己的精神状况略有下降，就必然会被“六脉神剑”的微芒透体而过，在堪比北斗神拳的冲击力下炸成万劫不复的烟花。
“不能再等什么支援了，段正淳没能破局之前才是逃亡的最好时机，但现在已经错过。”他想，“无法得到‘未有之梦’掩护的话，逃生希望相当渺茫，但也只能试试看了……不对。等等。”
等等。
“好像还……不用逃。”
刹那之间，无名氏灵光一闪，发现此刻的情形也不是完全束手无策。
在他看来，自己并未隐藏任何用来翻盘的后手。既然“未有之梦”对段正淳的阻碍已经不再是阻碍，那就象征着战斗的结束。但他突然觉得自己想错了，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因为，他还有一件事可做。
于是，他做出了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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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想非非想空间”某处，映出影像的天青色碧玺旁响起了一阵惊叹。
“小光啊，这是你教无名氏的？会不会有点太过激了？”其中一位王权携带者疑惑地发问。
“这会彻底毁掉朗基努斯之枪，而且无法修复呀。”另一位王权携带者惋惜地说。
“我才没考虑过这么危险的战术，一定是无名氏自己想出来的。”小光扭头否认，“那个人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特别热爱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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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空军一号”机舱西侧，化作战场的总统套房之内，段正淳的非现实感官突然刺痛了一下。
“？”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少女心想。于是她游目四顾，没过多久就发现了这次微小刺痛的来源。
“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王权量级还在上升？”段正淳的目光变得明锐如剑，站姿也不再透出轻松随意的气氛，“金门大桥的拟态王权完好无损，‘空军一号’内也没有其它王权来源。但你只不过是握持着朗基努斯之枪的虚影而已，绝不可能再次提升自己的王权量级……等等，你对那支天命之枪做了什么？”
面对少女皇帝的诘问，无名氏一脸无辜。
“蛤？”他嚼着那枚不起眼的褪色领带夹，几口就把它吞了下去，“我哪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