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当我谈论王权时我谈些什么
无名氏紧握那枚由小光制造的袖珍黑科技装置，感受到某种来源不明的空气涡流在掌心中融化。它的功能不仅是用于呼唤圣枪的虚影，还能使身为凡人的黑衣少年暂时触及“王权”的边缘，推动身体机能产生不可思议的异变。
手握虚幻圣枪之际，无名氏的外表不会显现出什么区别，但潜藏在他躯壳之内的能量却已达到了接近王权携带者的等级。他发现自己的目力极限超越了正常人的范畴，甚至能清晰地观察到子弹在空中被那种名为“一阳指”的武术悠哉而精密地切出八道断痕，以远远慢于那种奇妙微芒的速度向下掉落。
当然，产生变化的不仅是视觉神经而已。这不是什么开发人体潜能的伪科学，而是直接纯粹的“王权”流动。以无名氏目前的身体状态，不论是想要对飞行的弹头做些什么，还是想要徒手将相同的奥利哈康子弹掷出超越GLOCK-ULTRA48的速度，都不会遇到一丝一毫的困难。
不过，无名氏仍然保持着清醒的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虽然获得了不属于凡人的力量，甚至也许也能够追上那种被称作“轻功”的高速移动能力，但他的武器仅仅是一段朗基努斯之枪的虚影，无法对抗射程无法估量的至高武术：六脉神剑。
在这一点上，无名氏与小光早已达成共识。
正如小光所言，无名氏与王权携带者的战力绝无可能对等。此刻正手握圣枪与段正淳对峙的无名氏，只不过相当于在面对加特林扫射的威胁时，勉强握住了一根木棍的无助原始人而已。无名氏见过太多特工对自己的防身之物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而这份错误的自信必将成为他们最终的死因。
“虽然这已是我们目前能够提供的最佳单兵装备，成功满足了你喜欢的‘试作机是男人的浪漫’，但【有关部门】三十年来掌握的最核心科技不是圣物的武器化，而是切断现世王权的方法。至于以人类之身对抗‘非现实’之王……说实话，没人会对这种事抱有太大期望。”
五天之前，小光对无名氏如此说道。
“听好了，这很重要。你这种喜欢玩电子游戏的男生应该可以理解吧？如果段正淳的基础属性是10000，而你的战斗力只有5的话，圣枪可以为你提供的增幅就大约是在8000左右。但王权携带者之所以难以战胜，并不在于速度、力量这些无谓的数值——你应该不会一阳指、六脉神剑之类的绝世武学吧？这样的话，你空有‘王权’的储备，却仍然还是威胁不到段正淳。在她用一套远程连招糊你脸的时候，你连普攻都没法打在她身上。”
“为什么你会这么熟练啊？！”无名氏一脸惊讶，“你究竟玩过多少游戏？！”
…………
……
无名氏默默思考的同时，段正淳也已将视线投向了那支水晶般透明的虚像长枪。“非现实”炽热如火，在她的视网膜上清晰地印出了非同一般的图像。不起眼的领带夹内蕴藏着纯净耀目的权柄，其规模甚至超越了整座金门大桥的总和。
“那是朗基努斯之枪？以人类之躯驾驭圣枪，很有勇气啊。” 少女皇帝没有露出敌对的情绪，反而显得很感兴趣，“不过我想问你一句，你知道这件事代表了怎样的意义吗？”
“以科学的观点来看，这只是某种形式的能量交换。”无名氏回答，“不知道身为古人的你能不能听懂我的意思。”
段正淳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
“圣枪中的能量在技术手段的收束下对人体产生了影响，并且这种影响是可控的。天命之枪的能量数千年来都被认为是‘王权’带来的神秘之力，【有关部门】采信了这种说法，并且后续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点。”
“很好，你提到了‘王权’。那‘王权’又是什么？”
“王权曾经统治人类，在八千年文明史的历程中，王权一度属于‘现实’。”黑衣特工沉思着说，“但王权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人类文明抛弃了王权，与人类站在同一立场的还有这颗46亿岁的星球。王权被迫从‘现实’中退出，向‘非现实’的宇宙转移，也就是从世界的正面退入了世界的背面。”
“足够正确的回答。”段正淳低声嘲笑，“但再正确也毫无意义。你谈论的是王权的历史，而非王权的本质。你现在正将‘王权’握在手中，这是凡人难以企及的荣耀，但你却完全浪费了这份难得的机遇。你有感受到什么特别的体验吗？你对‘王权’有什么看法？你觉得此刻的自己是一位君王吗？”
“算了。”少女以摇头作为总结，“你对‘王权’一无所知。”
“空军一号”平稳飞行，布满特朗普式豪华装潢的总统套房没有一丝震动，却已弥漫着比空难失事更为危险的气息。奥利哈康子弹滚落在地，转了几圈，被划开的弹体锋利如刀，勾起了地毯上的猩红色厚重羊毛。
“我再问你。”段正淳重新开口，“‘王权携带者’是什么？”
“王权携带者？我不知道这个名词的由来。”无名氏随口回答，意图拖延时间，等待支援，“但这应该是三十年前那次入侵事件后，由【有关部门】进行的命名。我们不会把历史上的君王称作‘王权携带者’……这个名字只会用来指代你们这些居住在非现实宇宙内的未知生命。你们是统治现实的那些君王的倒影，是非现实的统治者……”
“我们统治非现实之物，但我们在非现实宇宙之外也有领地。”少女皇帝说，“那是‘现实’与‘非现实’的夹缝，王权携带者自由穿行其间。”
“也就是所谓的‘非想非非想空间’吧？”无名氏问。
“是的。”段正淳说，“既然你对所谓‘携带者’的含义毫无了解，那你应该也不知道‘非想非非想’空间的来源了？”
“不知道。”
“你既不了解‘王权’的本质，也不知道‘王权携带者’这五个字代表了什么意义。你不明白我们为何重现世间，却胆敢站在真龙天子面前，展示那些借助外物才取得的微弱力量。”段正淳失望地抬起右手食指，“而你们却还觉得自己即将夺取整个世界。”
星光再燃，鲜活如火焰，冰冷如海中飞沫。它照亮了机舱内部，在死寂的空气中划出一道没有色彩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