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未入计划的赠物
千年前的真相，不简单也不复杂。之所以宰相赵普能够想通一切原委，而其他人全不知情，除了赵普本身是个智慧长者的关系以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存在。
起初，那位不存在的妹妹“赵光义”，仅在“赵匡胤”独自处理批文时出现。她总是幻想出姐姐离开大宋，要她代行国事的情节，而这种心病的发作时间往往很短，除了能够随意进出后殿、观看皇帝御笔朱批的宰相赵普，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刚好遇见。
此后，“赵光义”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撞见宰相赵普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一来二去，赵普与“赵光义”也熟悉了起来。他原本是个意气风发的策士，但在少女皇帝身上出现了如此异变之后，赵普逐渐变得苍老、忧愁起来，想尽了各种办法，却也始终对此无能为力。
又过一段时间，赵普不得不作出决定，暂且放弃治愈太祖的可能性，转而为“大宋”这个帝国考虑，预先做好挽救一切最坏局面的准备。
早在“赵光义”刚出现不久时，他已未雨绸缪，不断向外透露一些消息，声称太祖皇帝有一位妹妹。而这位妹妹在不同的流言版本中又有不同的身份，比如长居皇帝故里、未至首都；比如武艺高强、曾在姐姐征战天下时担任替身，比如天姿国色、因此隐于深闺从不外出，又比如妹妹与姐姐失散多年、最近才得以相聚……
流言越传越广，各种添油加醋的全新故事也开始在民间自行产生。但只有劳心劳力的宰相赵普知道，赵匡胤陛下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姐姐”，而在这位少女皇帝的身后，也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妹妹”。
不知为何，“赵光义”愈发频繁出现，而“赵匡胤”所占据的时间已经快要少到无法公开露面了。于是宰相赵普宣布：太祖重病，不宜见人。
在赵普心中，众人所知的“赵匡胤”虽然热衷于“华语第一李煜厨”的身份，却仍然不失为一代明君，而那个只有他自己认识的“赵光义”，虽然也能批阅公文、治理国家，但无论从能力还是气度上来看，似乎都因为被更严重的“心病”限制住了的关系，并不那么适合执掌“王权”，君临大宋天下。
然而，即使在幻想中浮现的“妹妹”性格偏激、反复无常、深埋无数隐患，她也仍然是宰相赵普曾经发誓效忠过的那位太祖陛下，而赵普也并不打算将她看作另外一人。如果被指认为“姐姐”的那位皇帝再也回不来的话，这位鞠躬尽瘁的老人并不介意为她料理后事，同时用自己所能想出的最好方式，维护这个新兴帝国的长久存在。
“烛影斧声”的那一夜后，为了掩盖“皇帝姐妹自始至终只有一人”的真相，宰相赵普决定宣布太祖赵匡胤驾崩，而令太宗赵光义继位。这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由于赵普长期以来从不间断的情报操作，以及随之而来的无数虚构、篡改，流言，甚至暗杀，所有看似不合理的部分，最终全都由赵普一人压下。
除了太过耸人听闻的“烛影斧声”这一情景本身以外，所有震惊一时的质疑全都化作灰烬，落入了历史的缝隙。而“赵光义”这个“妹妹”的出身来历，也被官修正史补齐，从此再无可疑痕迹。
既然“第二位少女皇帝”的继位已经公诸于世，那么赵普至少可以不用担心“赵光义”暴露在公众视野，从而引起诸臣怀疑。但身为宰相，他仍能够感到朝堂之上弥漫着一股并不乐观的气氛——那位征战天下的少女皇帝离开了我们，那么她的妹妹能否守住这个帝国，又能否像姐姐一样，为帝国开疆拓土，斩敌首于万军之中呢？
对此，赵普也不能完全确定。但支撑着他走到现在、令他不惜在历史上涂抹了弥天大谎的最后动力，就是一个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虽然并不那么可靠，但作为一张难以捉摸的底牌，却还是能令这位疲倦不堪的老人稍感安心。
就像“赵光义”偶尔会记起“李煜不喜欢吃苹果”这种小事一样，虽然她自以为从不认识李煜，也坚称自己不懂得任何“武学”，但她毕竟在本质上与那位战功煊赫的太祖是同一个人。有时二者之间的界限并不那么明确，即使是自称“妹妹”的人格，偶尔也会在不经意间，脑中突然闪过一些属于“姐姐”的记忆。
在宰相赵普看来，虽然“赵光义”从未在意这些记忆能够揭示什么，但这种闪烁本身就是一种可能有利的不稳定因素。既然“记忆”能够在赵光义想到某个话题时突然浮现，那么……在某种有所需要的其它情形之下……太祖陛下所掌握的、千锤百炼的至高武学，当然也可以被视为“记忆”的一部分。
———————————————————————————————————————
公元2056年，夏日已尽。魔都本土东侧，修罗国防线深处，反抗军基地熊熊燃烧。
头戴蓝黑蝶翼发饰、胸前挂满徽章的少女收起染血的异色光剑，若无其事地走出餐厅，漫步在基地走廊之间。
与此同时，海岸线的最西侧，两座金色机甲站起身来。不久之前，它们已在君王构建的防线上凿出了一个危险的缺口，而在得到了赵光义发出的信号之后，它们停止等待，脚底燃起光焰，向着某个与基地微妙偏离了几度夹角的方向飞去，开始了再下一步的行动。
警报响起，层层扩散。一时之间，整个反抗军的基地都被淹没在了一片刺耳的噪音之中。君王们奔走于基地各处，互相询问究竟发生何事。但至少此时无人能够回答这些问题，因为唯一曾经亲眼目睹——或者说，亲身经历了警报来源的那位君王，已经失去了向人讲述所见所闻的机会。
———————————————
第三卷《空想与夜岚的漫步》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