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不自然
赵光义一路走来，经过的反抗军基地外围部分，大多都是靠科技检测、魔力侦测与临时密码组合完成的自动守备。但随着她对中心区域的接近，要想不遇到反抗军的王权携带者，就变成了一件不太可能发生的事。
下一重门禁的入口，坐着一位戴有银冠的少女。她当然不是基地里的守门人——身为君王，没有接受那种职务的可能性——但她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的确与基地的入侵防范措施有关。
由于大量君王已经前往魔都各地，乃至全球各地进行作战，现在驻守基地总部的君王，大约是在二三十人左右。而银冠少女正是其中拥有与“探究”、“查明”相关王权的君王之一。根据诸王之间的共识与守则，包括她在内的数位有此能力的君王，同一时间内至少要有一位坐镇，以避免将安全系统全部交给机械的监控排查，以及远程操控的魔法自动识别。
于是，银冠少女就这样在这道门禁前坐了几个小时，等待临近傍晚的交接工作。此时她正在戳着手里的一小块屏幕，让屏幕里的勇者大杀四方，脚踏单车，驱使猛兽，打得那东西南北一十六个道馆都姓红——这台机器是为了避免玩家过分沉迷于虚拟世界，特地禁止了VR功能的掌机，在2056年占据着游戏主机市场的边缘位置，专为银冠少女这样的摸鱼人士准备。
见到有人接近，少女按下保存键，收起掌机，站起身来。随后她与赵光义四目相接，却没有发生什么立刻拔剑相向的剧情。她只是对这位由基地外走来的君王略一点头，然后取下了自己头顶的银冠，递到了对方的手上。
显而易见，这无疑是一种利用“王权”进行某些甄别的简易仪式。少女既然出现在了这里，就说明她这顶银冠中蕴含的力量，配合她本人的现身，就足以成为最后一道令人安心的保障。无论变身、隐形、迷惑、扭曲，还是心灵控制、思维欺骗、模因效应……银冠少女都对自己的银冠抱有自信：在它接触对方头顶的那一刹那，所有伪装都将被揭开，任何隐藏在盲点之后的诡诈也将无所遁形。
赵光义接过银冠。
然后她戴上了银冠。
然后她停顿了几秒。
然后她取下银冠。
然后她将银冠还给少女，微笑致意。
再然后，她经过了那道最重要的门禁，继续向基地深处走去。
…………
……
“后来姐姐接受了我的建议，决定收购‘S.T’。”赵光义再次想起往事，将视线投向走廊另一端的远方，“但那个自称为‘重瞳歌姬’的君王，居然拒绝了姐姐的要求。于是我决定为姐姐出兵征讨江南，但姐姐居然也拒绝了我……”
——修持“武学”的姐姐，为什么却不崇尚“武力”呢？
“真是不明事理。无论是那个歌姬，还是君临大宋的姐姐，都太过不明事理了。”
——“杯酒释兵权”的那段和平逸闻，也不符合赵光义的心意。
“既然如此，就必须有人来纠正她们。”
那时的赵光义这样想道。
“没有办法……最合适的人选，就只有我而已吧？”
“我一点都不像我的姐姐。”赵光义想，“我不懂得太多‘武学’，对治国之道也缺乏她那样的全面理解。我没有足够的艺术细胞来理解那些词曲，几乎可以说是个纯种的音痴……但或许正因如此，我才没有走上姐姐那样奇怪的道路——席卷天下、英姿飒爽的‘宋太祖’已经不见了！现在只有我能改变这一切……既然姐姐已经‘出错’，那就只有靠我的努力，才能重新夺回从前那个‘正确’的姐姐。”
那一天，赵匡胤又出门了。据说她是去看Liyuyu的演唱会，并叮嘱赵光义帮她暂理批文。这是经常发生的事，赵光义对此并不陌生。姐姐赵匡胤总会让她暂代一些事务，甚至连象征“王权”的印玺都交到了她的手上。妹妹赵光义很不习惯这些事务，但为了姐姐，但她还是会尽量完成那些麻烦的处理，并且向来也没出过什么大错。
宰相赵普侍立于侧。他就是那个提出“攘外必先安内”的老人，在许多年后的现代魔都影响了秦始皇对“非想非非想空间”的决策。但他本人显然不会知道此事，因为他只是赵光义记忆中尘封的幻影，是千年之前的凡人，脸上带着某种忧色，不知正在为何而烦恼。
…………
……
赵光义再次跨过几处带有自动身份识别功能的摄像头，走进了下一走廊。她离自己的目的地已经很近了，而这段极度不自然的情节，与这场极度不自然的演出，也即将迎来它们的尾声。
…………
……
记忆里的宰相赵普苍老而忧愁，已经失去了随姐姐征战天下时的意气风发。他颤抖的薄唇带动稀疏的胡须，说出了隐隐约约的几段句子，随后又说出了更加模糊不清的只言片语。
“牵机毒。”
苍老的宰相深深叹气，念出了第一个令赵光义印象深刻的名词。随后又是一段模糊的记忆，如雾如幕。雾气消散之后，赵光义又想起了老人当时对自己所说的另一个四字短语。当时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只是本能地觉得，那个词语的音节之间，带有某种危机四伏的美丽。
“烛影斧声。”老人如是说。
由于赵光义已经接近了此行的目标，不再有回忆往事的心思，所以宰相赵普接下来说出的那些话语全都变得不那么重要起来，也没能完整地进入赵光义的脑海。但如果此时她能够细想一下当年赵普说过的那些话语，她或许就会发现一些异样，从而明白一些无人知晓背后缘由的的真相。
——事实上，赵光义正在不断想起的这段回忆，与2056年的今日，也隐藏着极深的关联。甚至连赵光义自己都没有发觉，这次任务之所以能够成行，以及她之所以能够具备避过一切科技、魔法、暗号与“王权”探查能力的原因，也都存在于这段记忆之内。
能够解开一切谜题的钥匙，正是她自己都没有重视过的，千年前的记忆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