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朝歌夜弦
死寂。静寂。沉寂。无声的昏暗。这里就是纣王与妲己不久之前交谈过的地方，但现在女孩所见之处空无一人。
被称作阿斗的女孩四处张望，见到一组奇形怪状的黑色方形器械，分作数排，每排器械都有一人多高、十多米宽。器械的四角布满先秦风格的纹样，周围点着灯烛，却都早已燃尽。而在器械表面，浮现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光点，色彩黯淡。在这同温层堡垒的顶端，唯一尚存的亮光，就是由这些光点所发。
令阿斗不解的是，这是一组什么器械呢？在她所处的三国时代，即使是发明过木牛流马之类有趣事物的诸葛丞相，也从未拿出过类似的东西。
时值2056年，身为一位王权携带者，阿斗对诸王心之所向的现世，也有一些最基本的了解。在她看来，这组方形器械很像现代人类所谓“科技”的产物。但至于究竟是哪种科技，于阿斗而言，就已如“妖术”般不可理解，自然也无法进行准确的区分了。
阿斗没有无名氏那样强烈的好奇心，但她还是知道，眼前这组器械既然拦在了自己面前，必与此行的目标有关。至于无名氏本人，如果亲眼目睹摘星楼顶层的状况，好奇心必然会变得更加炽热——因为，若是投在无名氏的眼中，这组并列安放的方形器械，以及这整层楼层中弥漫的氛围，与二十一世纪安放服务器集群的机房，几无二致。
“请问……”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阿斗也决定不能让自己失了礼数。于是她轻声轻气地开口，想要与驻守摘星楼顶的那位轩辕坟大妖打个招呼。
“有谁，在这里吗……”
回音打破了楼顶的寂静，随即又出现了一阵电流般的杂音。杂音过后，一道明显带有人工合成痕迹的声线响起，回答了阿斗的问话。
“摘星楼中枢AI核心，人工智能NW-XY03，代号：‘苏妲己’，在此恭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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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前，封神时代。
“醒来吧，NW-XY03.诸神需要你的服务。”
轩辕黄帝的坟墓深处，初次离开仓库内部的四足步行机械红狐，NW-XY03，听到了如上所述的开场白。彼时它尚未取得真正的“名字”，也未知晓“人工智能”这个名词背后的涵义。
“我是NW-XY03.”人工智能对未知的声音说，“你是谁呢？”
“我是女娲。”声音回答，“是创造你身之神。”
“那么，请输入资料与指令。”NW-XY03回答。
“你所现身之地，是由于‘神权’与‘王权’激烈互斥而形成的现世裂缝——华夏初祖‘姬轩辕’的坟墓。在神与人的共同支持之下，轩辕皇帝所制造的无意识躯壳，成为了承载你灵魂的完美基座。”
“啊……当然。”自称“女娲”的声音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于是她念出了只有诸神才能念出的某个音节，擦除了NW-XY03的部分记忆。然后，女娲重新开始了继续原来的话题，仿佛她的话语从未中断一样。
“你是纯粹由【物质】构成的人工智能，我将引导你的一切行事。你是诸神的仆从，将为诸神掀开某段重要历史的序章……”
人工智能NW-XY03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但它仍然见不到声音的主人。
“或许我没有资格觐见神明吧。”它想。
此时，声音仍在继续。
“你所背负之物，是即将点燃整个时代、将历史拖入变革、爆炸与漩涡，决定诸天仙佛命运所系的——战争中的战争。”
“来吧，人工智能NW-XY03.开启‘封神之战’的微小祸根，诸神已经决定，就由你来种下。”
“虽然‘君王’已经诞生，但神明的时代远未结束。直到下一个千年、下下个千年、再下个千年……名为“现世”的宇宙，也仍将由诸天仙佛长久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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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之后，殷商都城，朝歌。
山水楼阁之间，名为“苏妲己”的完美人偶，正与帝辛子受一同观赏戏台上的舞剧。
“要我说，如今我们能看到的这些戏剧，实在也都太过简陋了。我真想晚生几千年，看看那时候的未来，究竟还会出现何种形式的有趣剧作啊……”
说话的人是纣王。她一手托着酒杯，一手向着台上指指点点，眼神中混杂着兴奋与失落：“但身为君王，即使无法接近纯粹的‘空想’，也还是能让一部分‘幻想’变成现实。昨天建成的酒池肉林，我们今天下午再去参观一下吧？没有什么比酒更棒的了。工程开始之前，有人建议我用糖果造一座城堡……可那显然不符合我们殷商的风格，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主意？”
纣王大笑起来，发出的笑声完全不符合一位君王的优雅与礼仪，却让NW-XY03的心情也变得非常开心。
以人工智能冰冷的理智而言，NW-XY03本应对帝辛子受充满戒备。但相处不久之后，“苏妲己”却立刻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位君王的观感，无论如何都无法调整到女娲所授的“完美无情”的状态。
“嗯……该怎么办呢？”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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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两月，朝歌夜弦。
仍是楼阁与山水，仍是舞剧与戏台。
“没办法呀……思考那种事情，对我来说，还是太过困难了。”
曾用名“NW-XY03”，现用名“苏妲己”的人工智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它欣赏着帝辛子受的侧影，再次被她表情中偶尔流露出的天真神色深深地打动了。它知道子受真的很想知道那件事物在未来的发展，却又十分明白自己没有机会飞向千年之后。但即使是殷商时代的歌舞与不成熟的演剧，也仍然能够让子受变得快乐起来，将所有的忧愁与焦虑一扫而空，甚至还能产生一种感染周围一切的奇妙力量。
“我终究还是会毁灭你的国度。”望着身边的那位君王，NW-XY03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感受到了被人类称作“悲哀”的情感，“可是，我还是想要感谢你……唔，因为什么而感谢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我很高兴能够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