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箭痕
摘星楼里没有星光。当无名氏一行人跨过这座高塔底层的门扉时，塔内的高墙看起来无穷无尽，却又十分明显地分出了不同的层级。立于中央的巨大旋梯经受着窗外的阳光直射，却显得有些朦胧不清、形影模糊，不时闪过几点光芒，掉落几片朱红色玻璃的碎屑。
如果把建起“摘星楼”的咒术看作尚未消化食物的巨蟒，那它显然还没有完全吸收那座名为东方○珠的魔都建筑——作为这座城市最重要的地标，它承载着城市本身的部分记忆。而在汉光武帝与成吉思汗将宇宙命运的骰子投出、落于魔都地界之后，这座地标的意义就不再仅仅是地标，而是象征王权国土的楔子，在现实之外的层面产生了逻辑之上的力量。
纣王将东方○珠折断，想必也已得到了那位“帝业祖龙”的同意。作为朝歌地标的摘星楼，吞噬了作为魔都地标的东方○珠，显然是一种有所谋求的战略行为，而非某种简单的示威，或者那位商代暴君本人的某种恶趣味体现。
——不过，最后这段分析……似乎可以存疑。
“我还是觉得，这根本就是那个‘导演’想要建立她的‘影视基地’啊……”与赵匡胤、刘阿斗一起进入摘星楼内部的无名氏，坚持着自己一向很准的直觉，“照我看，导演电影应该就是纣王继酒池肉林之后的又一大爱好。既然如此，我很有理由怀疑这种看起来不像恶趣味的行动，其实还是以恶趣味为内核……”
“无名氏先生说得对。”阿斗附和道。
“可是，摘星楼里还有其余君王驻军。她们是秦始皇的盟友，不是纣王的部下。如果不是认同始皇帝的目标，她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与纣王一起镇守这座堡垒。”赵匡胤说，“王权携带者始终是拥有君王之心的人，不会为了任何毫无意义的东西，盲从于任何来源的权威。”
“宋太祖陛下说得对。”阿斗附和道。
“叫我JOJO就好。”
…………
……
四周是明暗不定的墙面，流动着窗外不断变化的天光。在这封闭而开放的空间之内，似乎连距离感也随之变得模糊起来。唯有悬挂于四处的电影场记板，才多少使得这般“非现实”的景象，具备了一些接近“现实”的特征。
“场记板？”无名氏走上前去，歪着头观察那些电影镜头开拍前必然出现的经典道具，“作为烘托气氛的小装饰还不错啦，不过这种东西，是不是还是让那个‘导演’自己拿在手上出现，才更有戏剧效果啊？”
“READY——A！！！！！！！”
黑白相间的场记板上，可以开合的那一端“啪”地一声闭上，发出了无比清脆的响声。
“吓？！”
在无名氏那两根被吓到笔直的呆毛上方的墙面上，出现了一张笑容狂气的脸。
“你们的摘星楼之旅，就由我这位‘导演’全程相伴！！！！！”透过墙面的投影，身处楼顶的纣王开心地宣布，“各位演员，小心不要像那边那位‘容器’少年一样NG了喔？”
“▉▉▉，▉▉，▉▉▉▉。”无名氏喘着粗气说了一句粗鄙之语，觉得面前这位君王至少在对心脏的压迫伤害方面，比起先前遇到过的所有强敌都更难对付。
“你们也应该知道，在这次的剧情里，你们‘感染者’理所当然地扮演了反派角色。虽然《拯救大兵瑞恩》里的拯救者是主角那一方，但在《拯救皇帝刘备》的脚本里，正义的主人公当然就由我们王权携带者来担任。”
纣王的声音与影像一同传来，回荡在三位入侵者的耳旁。
“王权感染者身为君王，却站在了‘王权’的对立面——根本无需解释，也能明白这是一种绝对之恶。而你们这些反抗军，只不过是为了区区一个‘非想非非想空间’，就要与象征王权重归现世希望的秦始皇为敌，也实在是殊为不智的盲目行为。”
“你们君王之间的哲学思辨可以以后开个座谈会慢慢解决。但我作为人类，就要站在人类的立场……”
无名氏心中明白，纣王说的那些话也不无道理。从“非想非非想空间”内绝大部分君王站在祖龙一边来看，自己这方的阵营，的确才是真正的反派。至于这次突入摘星楼的行动，严格来说也属于“劫狱”，而非“解救人质”。于是他决定采用【有关部门】传统的特工谈判法——火力压制，先下手为强，却被站在一旁的赵匡胤伸手拦下。
“小心一些，不要向前。”她说，“从现在开始，要随时记得用‘非现实’的视野看看的情况……在这层楼里，有一些可疑的东西在。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它们一定非常危险。”
无名氏闭上眼睛，张开“非现实”的感官，开始从另一层面掌握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视域。随后他见到了一些从未在现实中真正见过、但却又在记忆中颇为熟悉的事物。
“那是什么？”在无名氏的感官接触之中，高塔内的空气间布满了透明、螺旋、音波状的纹路——虽然很不真实，但那种形态与颜色，实在很像《黑客帝国》的“子弹时间”里，无限缓慢的每一帧影像中，冻结于时空本身的金属弹头拖出的漫长轨迹。
“很荣幸能够为各位介绍，这就是摘星楼的驻军之一，即将与你们一起为我创造许多珍贵镜头的伟大演员。”
虽然纣王漫不经心地回避了无名氏的问题，没有解释空中奇妙痕迹的来源，但她转而开始介绍起了那些痕迹的创造者，同时报出了那位少女君王的所有名号：
“黄金家族的血裔，大漠上空的疾风烈火，成吉思汗的继任者，蒙古帝国的另一位可汗与皇帝……”
“不要把我称做‘演员’，帝辛子受。”未露面的少女皇帝冷淡地打断了纣王热情的介绍，“否则当我射出下一枚箭矢时，我会指向你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