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 士兵们哪敢开城门,虽说江东降了,但仍有不少人心中不服。要是让这些人潜入江陵作乱, 他们就成罪人了!
因此不管如何, 城门是万万不能开的, 眼下还远远没到真正的太平年月。
士兵们齐齐向曹植告罪:“恕难从命!”
曹植再次提起剑来指着离自己最近的士兵, 扬起声音威胁道:“你可知——可知我是奉父亲之命前来办事,耽误了正事, 你、你们该当何罪!”
“平原侯,您喝醉了。”那士兵壮着胆子辩驳,“现在夜深了,城门开不得。若是开了, 对我们而言是杀头的大罪!”
醉鬼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尤其是酒品不好的醉鬼, 曹植闻言怒道:“你们居然敢不听我的话——这也是杀头的大罪!我现在就砍下你的头!”
曹植说着, 举起剑就往士兵脖子上砍去。好在他喝醉了,步履不稳, 手也不稳,准头自然不足,那士兵又躲得快,只被剑尾划伤了手臂。
一击不成,曹植还要举剑去追,手腕却蓦地一麻, 手中的佩剑被人打落在地。
众士兵起身喊道:“将军!”
来的正是张辽,他听说曹植出了府,怕他喝醉了闹出什么事来,二话不说披衣跟了出来。没想到就耽搁了那么一会的功夫, 竟撞上曹植提剑伤人。
曹植如今贵为皇子,其他人哪里敢与他硬来,也就张辽能出手!
张辽把曹植制住,塞给了曹植的随行侍卫,肃颜说道:“拦着别再让他出来。”
许是刚才闹腾了一通,曹植没有挣扎,靠着两个侍卫有些昏昏欲睡。张辽见另一个侍卫俯身要给曹植拾剑,伸脚踩住了剑身,对那侍卫说道:“这剑我先留着,明儿你让平原侯自己来问我要。”
那侍卫只得讪讪然地直起身,与同僚一起送曹植回府去。
张辽这才拾起地上的剑,转身对守城门的士兵们说道:“今夜之事,你们切勿外泄。”
曹植是曹操十分宠爱的儿子,当日曹操在荆州时便屡屡夸赞曹植的文采,哪怕曹植不在身边也表现得对他万般喜爱。
曹植闹出的这桩事,他可以禀报给曹操,却不能放任底下的人肆意议论!
毕竟再怎么样,曹植也是皇子。
张辽可不希望自己手底下的士兵没死在敌军手里,却死在这种事上面!涉及诸皇子的事宜,这些小兵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见张辽这般耳提面命,士兵们自然喏然应是。
只不过他们心中却不免将曹植与曹彰、曹冲他们比较起来。
他们见过的皇子不多,对曹彰这位勇武无双的皇子自是服气的,对曹冲这个待人亲和、与谁都能聊上几句的皇子印象也挺好。
起初见到曹植,他们还觉得曹植文质彬彬,瞧着气度卓然,不想这人喝醉酒之后经会提剑威胁他们半夜开城门!
这兴许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谁会想到曹植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第二日一早,曹植醒来后只觉头疼欲裂,不太想得起昨天夜里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叫来左右询问昨晚的事,随着左右小心翼翼的禀报,他的记忆也渐渐回笼。
等彻底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他最后那么一点醉意也彻底消失了。
曹植顾不得自己刚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仪表,便急匆匆地去寻张辽。要不要回佩剑还是其次,他得求张辽别把这件事告知曹操。
要是父亲知道他酒后不仅逼迫别人开城门,还提剑要杀人,父亲肯定会对他失望得很!
只是张辽战功赫赫,又追随父亲多年,对父亲忠心耿耿,不一定愿意帮他隐瞒!
曹植形色仓皇地找到张辽,还未说话,悔恨的泪水便先落了下来。他诚恳地向张辽反省起自己的错误,表示自己对昨晚的作为十分后悔,接着又解释说自己醉后一心想着要去完成曹操交待的事,根本注意不到当时是白天还是夜晚,他不是有意为难那几位士兵的。
曹植情真意切地说道:“张将军不若把他们请过来,植当面向他们道歉。”
张辽见曹植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心中不免叹息一声:喝酒误人啊。
张辽说道:“此事也怪我昨晚灌平原侯太多酒,道歉就不必了,他们哪里受得起平原侯的道歉,那会折煞他们。”
曹植见张辽面无愠色,似是当真不在意他昨晚所做之事,便把自己的请求说了出口:“植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请张将军不要将此事告知父亲?这是植第一次单独出来为父亲办事,若是父亲知晓此事,必然会对植失望不已,再不让植为他分忧。”
说完了,曹植认真向张辽发起了誓。
“植保证,日后一定谨记这次教训,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还望张将军能成全植对父亲的拳拳孝心。”
张辽见曹植恳切至此,不免想到太子未立,曹操许是在暗中考量几个儿子。
自古以来卷入建储风波之中的武将都鲜有好下场,比起掺和这些明争暗斗,他还是更喜欢带着人在战场上冲锋陷阵。
至少那时候敌我分明,只管杀过去就是了,用不着考虑太多。不像眼下这种情况,你站哪边都有可能惹曹操不喜!
罢了,武将只管武将的事就好。
张辽平静地说道:“辽不会特意向陛下禀报此事,只是陛下若向辽问起,辽也不会隐瞒。”他没再多说什么,命人将曹植的佩剑奉还。
曹植得了张辽这句话,心放下了大半。
他回去后对随行侍卫耳提面命,让他们下次务必拦住他,要不然真出了事可能他只会受些不痛不痒的惩罚,他们却是要掉脑袋的!
听曹植这么一说,众侍卫心中凛然,喏然应是,都知晓此事断不能向曹操禀报。
曹植又去打听昨日受伤的士兵家住何方,亲自登门前去致歉,还送上不少礼物,让他把其中一部分转交给昨晚守城门的同僚。
士兵见曹植堂堂皇子做出这样的姿态,哪里能泰然承受,当下表示自己的伤不碍事,心里对曹植也大为改观。
谁没个犯错的时候?
许多人犯了错兴许根本不会承认,曹植能登门赔礼已经远胜于许多眼高于顶的达官贵人了!
曹植把事情一一处置妥当,心里却还是不太踏实,找来丁仪秘密说了此事。
丁仪说道:“子建勿忧,此事并未酿成大错,眼下既已了结此事,归去后你主动向陛下坦诚便可。”
曹植皱眉:“为何还要与父亲说起?”他去恳求张辽不要声张,心里想的就是希望暗中压下这件事,不想这件事传到曹操耳中!
“只要子建你事君事父至诚,些许小错又算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陛下岂有再追究的道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次随行之人中可是有不少与邓侯等人相熟的,焉知他们不会得知此事暗中告知邓侯等人?”
丁仪目光中带上几分锐利。
“何况从张将军的话来看,他也没答应帮忙隐瞒。倘若陛下问起子建你在江陵的表现,张将军他肯定会据实以告。到那时候,子建你才真正危险了!”
真要被别人把事情捅到曹操面前去,曹操肯定会觉得曹植连这点小错处都遮遮掩掩不承认,往后真犯了大错岂不是会酿成大祸?
曹植听了丁仪这番分析,心中豁然。
他说道:“是我想岔了,我不应该有侥幸之心。”曹植执着丁仪的手感慨,“多亏有正礼你在,要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丁仪道:“你我相识多年,本就应当肝胆相照、同心相亲,何须说这样的客气话?”
两人一番商量,曹植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再次振作精神前去寻访江陵名士。
平日里他虽还是时常应邀参加各种宴饮,却着意让人提醒自己不要贪杯,总算是顺顺当当地把事情办了下来!
与此同时,曹冲已经离开谯郡,抵达徐州境内。
比之谯县的安定宁和,徐州看起来要荒凉许多,哪怕从江东迁了不少人过来屯田,徐州境内还是显得十分荒凉。
曹冲知道这种情况很大原因是当初曹操为报杀父之仇下令屠城,再兼之那些年饥荒不断,导致徐州一带几乎人烟灭绝。
要知道史书对于那几年的饥荒用了很严重的三个字:人食人。
好在去年迁来不少江东百姓,土地利用率好歹大大提高了,举目望去一片青翠,旷野上也有了袅袅炊烟。
要真正恢复元气,还是得慢慢来。
曹冲住进州学之中,照例派人出去宣讲。
赵云感觉徐州氛围大不相同,又考虑到徐州这边多江东人,所以更是寸步不离跟着曹冲。
曹冲也察觉了赵云的紧张,也没有到处乱跑,只在必须前去拜访当地名士时出门。
周瑜倒是被不少人认了出来,只是见周瑜与朝廷的人走在一起,不少江东人心里都有些不敢上前搭话。他们的江东周郎,终归还是改投魏朝了吧?
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敢登门,这日周瑜还没随曹冲出门,便有人找上门来,竟是个老熟人,叫顾雍。
顾雍过去很受孙权重用,孙权在外练兵以及征战,他便为会稽郡丞,代理太守政务,可以说是负责坐镇江东大后方的人物。
由于顾雍在江东的影响力也不小,因此孙权降曹以后他便被调离江东,安排到徐州管理民屯。
他得知周瑜跟着邓侯到了徐州,思量两日还是一大早登门,想见一见周瑜这位昔日江东大将!
两人见上面,顾雍见周瑜一语不发,不由讥讽道:“听闻邓侯乃是当今陛下最疼爱的儿子,周将军与邓侯相善,想来飞黄腾达之日不远了吧?”
他向来沉默寡言,可这一刻却憋不下满心悲愤。
周瑜听顾雍这般讥嘲,也不在意。他笑着说道:“瑜已无职务在身,元叹先生这称呼该改了。”
顾雍见周瑜这般表现,满肚子的愤懑再也说不出口。他坐在周瑜对面,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这事也不能怪周瑜,孙权这个吴侯都放弃江东了,周瑜又能做什么?
何况如今天下已经姓了曹,曹操还发现了几种高产新粮,让百姓足以在短短三个月内收获足够多的粮食!
若非自己亲眼所见,顾雍也不相信魏朝竟有这样的气运。
这种情况下便是再有人揭竿而起,怕也很难再有人响应。
吃得饱穿得暖,日子能过得有滋有味,谁还有愿意提着脑袋去造反?
顾雍叹着气对周瑜说道:“罢了,是雍不愿认清时势。”他起身告辞,正要往外走,却见门外有个人往旁边躲了躲。顾雍拧着眉头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曹冲戳戳旁边的赵云,让赵云别再拽着他。
刚才他就想直接冲进去和顾雍理论,赵云却把他拉到一边让他别去打扰别人故交谈话,这下好了吧,成偷听了!
赵云沉默。
他的本意是周瑜恐怕也不想让别人撞见自己被过去的同僚诘问,谁知道顾雍这么快就要走,就这么把试图继续偷听、拉都拉不走的曹冲撞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
曹小冲:我可不鬼鬼祟祟
曹小冲:都是子龙害的!
曹小冲:我本来想冲进去和你对骂
顾雍:?
更新!
一大早!
曹小冲终于!满五十万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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